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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始做魔王(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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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大家好,我是乔林。
我现在非常稀里哗啦锵咚隆咚锵……我已经疯了。
要是现在有什么箱子的话,我巴不得躲进去再把盖子盖上。
只是我赘肉太多了,塞不进一般尺寸的箱子。
加上我又有密室恐惧症,会因为害怕而不敢盖上盖子。
因此,就算有箱子也没用。
而且,若要问我为什么会想躲进箱子里,那是因为我每次都给制作这本书的相关人员增添莫大的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就算下巴会脱臼我也要说:“真~的很不好意思!”
对不起——!
在此,我要特别向负责插画的松本手球小姐道歉。松本小姐……都怪我的进度老是这么慢……就算流着眼泪我也要说:“对不起。”
对不起~!
然后就是购买这本书,连这么尾巴的部分都看的各位读者,我必须向你们致歉。
不好意思,让你们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魔》系列,总觉得好像都没沾上边,真是伤脑筋呢。
不过开头是《魔》系列哦,一点也没错,不过中间老实说并不是《魔》系列,结尾倒是有一点关联。
啊——这种半吊子的剧情真让人感到不耐烦!而且时代跟设定都跟当初预定的不一样,原本主角要从一开始就出现的。
就在列举假构思(可以这么说)的时候,内容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
很奇怪耶~最初不是做海盗的预定吗?不,当然不是我看了强尼·戴普的电影才这么设定的,因为我根本还没去看。
而且最后定案的假构思,时代跟内容根本就是法柜奇……没有、没有、没有;也不是因为我在冬天跟A坂小姐、A香小姐、G藤F小姐跑去老鼠海(注:指东京迪士尼海洋世界)哟,绝对不是;而且也不是我看了IDJ(注:电影“印地安那琼斯”),或“神鬼传×”……还有刚刚看的“古墓奇×”电影预告的关系。
哈哈哈(已经没有硬拗的借口了)。而且就事件来说算小规模,没厉害到可以拯救世界,算是很常见的设定,继续硬拗中。
不过结果,我想挑战完全不同设定的野心又得往后延了。
说到延期,很抱歉,拙作跟回信一直无限期往后延。至于拙作现在正在作业中。
因为我得从《今日魔》开始复习,发现有些地方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相当尴尬,我我居然写出这种内容。不过即使看过自己最近的作品,果然也……“天哪——有写这类内容哟!”看样子我根本都没有进步。
你一点长进也没有吗?乔林!?至于《魔》的本篇也要延后,真的是非常抱歉。
在道歉系列的最后,要向可怜的责任编辑KEK……那个嘛,我看就不必了。
没、没关系吗!?
我会打电话向KEK道歉的,而且为了表示歉意,我会把KEK改回GEG的。
太好了,这下子终于可以用本名叫你罗,GEG,本名对一个人果然很重要呢(只是在这种地方让人知道本名也没什么用)。
不过说到我之所以无法坦率地想GEG道歉的原因,是她这个人偶尔会讲些很严厉的话。
像刚刚也跟她聊过有关这本书的事,结果就被她吐槽了。
我:“可是那么做的话,感觉我好像是块朽木的样子耶——”
GEG:“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本来就是朽木。”
反正你本来就是朽木反正你本来就是朽木反正你本来就是朽木(很大的回音)。
她不是说“你早就没救了”,而是说我本来就是朽木。
好想哭哦。
没错,我老是像地狱般地拖稿,成长也跟毡藻一样缓慢,也相当缺乏职业作家的意识,肥胖度也很高,最近还得了猛爆性香港脚。
但却被原本应该是跟我同一国的编辑说我本来就是朽木!照理来说情况应该像以下这样才对吧?
我:“感觉我好像是块朽木的样子耶……”
GEG:“没那回事哟——这世上没有什么朽木的人啦。”
嗯,要像这样才对吧,本来编辑跟作者之间的关系就该这样,可是这个应该存在的关系之所以逐渐恶化的原因是……我。
没错,责任在我,没关系就说我朽木吧。
这样会不会因祸得福啊?那么乔林,你就是BEANS文库唯一的朽豆作家(注:BEANS指豆子)。
话说回来,我已经提了好几遍“朽木”这个字眼……还是避免它变成陈腔滥调吧。
撇开那个不谈,我也老是给GEG惹麻烦呢,对不起。
不过GEG,当初极力用“既然那样还是000队吧!?至于制服的话,应该就是00哟!”说服只决定“000军的军人啦!”的我,那个人是你哦。
这使得内容跟实际历史截然不同,而名称、设定等都是虚构的,全部是虚构哦!
话说我在《遍地魔》的后记聊到许多自己生病的事情,不过我的两大疾病托大家的福正逐渐痊愈。
感谢那些关心我、给我建议、在客厅跟我聊八卦的朋友们(别再说了),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还有,寄药品给我的老师(名字是秘密),真的谢谢您的关心。
我打算日后写一篇使用心得报告呢。
咦?不需要吗?顺便一提,我就不在这里重复自己两大疾病的内容。
就请大家回去复习《遍地魔》的后记了,那是很难完全至于的病哟。
没有骗你们,是真的。
话说回来,我才刚刚说要把KEK改回GEG的,我之所以会有那个打算,是那将近一年没有G的生活曾抚慰过我的心灵……而且不光是那样,今年球季的橘兔(注:指巨人队)跟白狮(注:指西武队)也是原因之一。
尤其是橘兔……不过不是他们球迷的我没资格说这种话啦。
可是从他们以同样的分数惨败,还被夺走“日本第一”的头衔,可见这个秋季的白狮跟橘兔的行动模式很相似。
你们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在表面上装作是死对头,其实私底下可是要好得很?就像有些情侣那样。
即使你们变成超越联盟敌对障碍的“罗密欧与茱丽叶”,也就是“白色狮与橘子兔”的组合……我也会拆散你们的!这个恋情,我一定会亲手结束!
以上虽然只是开玩笑,不过今年球季让我感到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前去观战。我只看了几场屈指可数的球赛。
很久没有这样了,老实说觉得很空虚,所以我打算明年拼命往巨蛋跑,大口大口地猛灌啤酒。我还要去札幌呢!
跟棒球一样,我这阵子也没去看电影。
今年上半年还蛮常跑戏院的,七月以后就没再去过,这也让我很遗憾。
如此一来我就无法拟出下半年的个人最佳电影排行榜,我打算等这份原稿结束之后再拼命嗑电影。
首先是十月在涩谷上映的“WAR REQUIEM”(注:英国电影,台湾未上映),然后是“天降奇兵”!顺便一提,我上半年的个人最佳电影排行榜冠军是“重装任务”,然后是最近反应还不错的“火焰末日”,算是爱到入骨的B级喜欢。
然后,这本《俏千金的魔的寻宝记!》将会于十月在各大书店跟大家见面,其实这个月我快忙翻了。
乔林,你还是很努力拖稿,摆脱你加加油好不好?另外进度快一点的话,CD预定会在十月中旬推出,不过这只限邮购的方式。
初版限定的预购将会在I东先生的生日那天截止,不过好像还有库存的样子,如果得到一笔临时收入的读者,或是身为所有全新豪华声优阵容的粉丝请多多支持。
里面还有呈现艾妮西娜真正模样的独家收录,希望大家一定要听听看。
然后预定在十月底出刊的杂志《The Beans》,好像也有附CD,而且本志也预定刊登《魔》的短篇故事,要是大家在书店看到这本杂志,别忘了拿起来看看哦。
然后说到接下来的计划……我悄悄在心里盘算要写点有趣的东西。
虽然在这之前有许多想做的事跟想去的地方,但老是无法实现,希望明年一定要彻底时间(每年都这么想)。
那么,首先就是帮房间大扫除!这应该算是琐事吧……所以呢,十月的我虽然处于行程爆满的状态,不过有关文库、杂志、CD等所有相关意见及感想,务必要让我知道哦。
日本角川书店的官网好像有BEANS文库的问卷调查,在那里留下您的意见也没关系。无论是一行、两行或二十张纸都行,我会耐心等待各位的宝贵意见。那么,希望我们有机会在下一本见面。(注:以上所述皆为日文版发售的时间及所举办的活动。)
乔林知的小说将悄悄地摆在书店的某个角落。
乔林知
发表于 2008-3-22 19:53:4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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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爱子踏上魔的自由业!

爱子踏上魔的自由业!



男孩子真的很无趣。

小时候明明整天黏在妈妈身边,没想到才开始变声,就迫不及待摆出自己已经长大的表情。

长大之後,别说是陪我一起买东西,连我挑的衣服也不穿,长男好歹是个大学生,出现这种行为也还说得过去,问题是调皮的次男,遗传到他老爸毫无格调的服装品味——每天都是蓝色系的T桖。

即使如此,从他小时候起,我就把他当成女孩子养。

我把他的房间全部布置成粉红色、给他可爱的玩具,还把他的头发留长,绑成左右两边的小白兔发型,然後让他这样上幼稚园。

但是我的辛苦全都白费了。

外貌长得跟我有点像,所以还算过得去,不过他那个热爱棒球的老爸却把他送去打少棒,上了国中之後就变成粗鲁的运动少年。

算了,棒球少年给人开朗、有礼貌、又充满「青春!」的感觉也不错……但是那种汗水的「闪亮」跟我所追求的「闪亮」,本质上完全不一样啊。

「……我回来……」

天哪——进门的招呼都还没说完,我家次男就已经开门快速通过玄关走进起居室,地板上还留著湿答答的脚印。

两只原本仰卧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居家杂种狗,通通跑来迎接小主人的归来。资历较深的西恩弗洛克〈注:ArchiCianfrocco,1990年西武队的外藉选手〉已经黏在他的脚边撒娇;至於年纪较小的琴塔〈注:AlanMichaelZinter亦为1999年西武队的外藉选手,在西恩弗洛克之後入队〉依旧肚皮朝天,等待小主人抚摸它的肚皮。

「等一下、等等,小有!」

我家次男的名字叫做涩谷有利惠比寿便利〈注:涩谷与惠比寿是日本铁路琦京线上相邻的车站〉。

念起来的发音跟语感都不错,听起来也很吉利,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名字取得真好。

只可惜帮他取名字的人并不是我,而是超帅气的外国西洋剑选手。

「小有、你的学生制服怎麼湿答答的?既然外头下雨,怎麼不跟我说呢?」

「没下雨啦——!」

「那你怎麼会湿成这副德性?啊,该不会是在学校里被欺负了吧!?你被欺负了吗?天哪、小有你在学校竟然被欺负!」

「不是啦。」

他满脸尴尬,可能是觉得被发现就没办法吧,只好把踏上楼梯的右脚又缩回来。

鼻子闻到的排水沟臭味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吗?

「天阿、果然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嘛!真的有股臭味,小有!虽然我不晓得你发生什麼事,总之先去洗澡!等洗好澡之後再慢慢把你在学校里被欺负的事说给我听!」

「我不是说了、我没有在学校被欺负啦!呃……其实我是卡在公厕里啦!」

「什麼,你怎麼会在厕所里弄得浑身湿答答的?难不成是最新的淋浴式马桶?你别想骗我,妈妈可是很了解的,因为小有跟妈妈一样可爱,那些妓妒又羡慕的小鬼就欺负你出气对吧?不过已经没事了,妈妈绝对无法容忍校园暴力这件事!明天妈妈就去向学校施压!」

「高中生没人有空搞这种事啦!学校没找,家长就自己跑去,我在往後的学校生活里一定会成为大家的笑柄!」

「不是家长,是妈妈。」

後来听小有说,他当时好像是为了救朋友村田健,结果才会跟不良少年槓上。

推著湿成落汤鸡的有利进浴室,我不禁有些怀疑。

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即使他不是美少年,但他确实是我引以为傲的儿子哟。虽然脾气有点暴躁,但是很有正义感;虽然成绩不太好,但是反应很快,心胸狭窄,但是很有勇气。

虽然脑子只有棒球、棒球、棒球跟女孩子,不过应该过得很开心才对。

而且不用别人告诉他,他自己就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并凭著本能活下去。

「小有是我最自豪的儿子,也是爸爸妈妈的一大杰作!」

不过啊,他真的有办法胜任这麼特殊的职业吗?

事情的开端就在二十几年前,从此以後,我的疑问至今依然还是个谜——

他的翅膀呢……?

「啊~~越来越混乱了,我搞不清楚啦!」

「其实不管是我,还是我父亲、祖母、叔祖母、曾祖母、甚至曾祖母的父亲及哥哥也都不太清楚。虽然魔族散布在全世界各地,但是从来没见过恶魔喔。」

「骗人!那传说中的善恶对立或对抗、还有无情的战争呢?」

「总而言之,没有对手就没有办法作战。」

「我想也是,那种是帮派之间的……」

「帮派」两字让我灵机一闪,我兴奋的发问:

「小马的老大是谁?该不会真的有魔王吧?」

胜马用「如果是这种问题就简单了」的口气,得意地说:

「有啊,我还见过他好几次。长得就像某个演员……呃、那个人叫什麼?就是演过『计程车司机』的那一个……啊!我想起来了,是劳勃迪尼洛!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让人误以为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呢!」

虽然是那个之後不久的事,後来劳勃迪尼洛跟米基洛克合作的一出电影〈注:1987年的电影『天使心』〉里,还真的饰演长得像人类的魔王呢。

不管怎麼样,我的反应似乎令他出乎意料。因为我不仅很乾脆地接受这些事实,还因为听到自己欣赏的演员名字而感到非常高兴呢。

「太棒了!最伟大的魔王是劳勃迪尼洛,那艾尔帕西诺呢?」

「那家伙也有问题。」

「那……史恩康纳莱呢?汤米李琼斯呢?」

「他们比较像天使。」

「还有凯文贝肯呢?」

「我觉得你根本在问自己欣赏的演员嘛。」

也许大家不相信,当时凯文贝肯简直就像是现在的布莱德彼特喔。

「人家好不容易有点兴趣嘛……虽然你们有个长得很像好莱坞明星的魔王,但是身为日本人、眼角又下垂的小马,你也是魔族对吧?」

「一点也没错。」

「所以不把孩子生下来,就不知道是不是魔族对吧?」

「一点也没错。」

「可是,你又说不敢确定绝对没有翅膀。」

「……关於那点,很抱歉我无法给你确定的答案。」

最後又回到我一开始的疑问,让我无义意地转动茶扥上面的茶杯。

人家本来想知道那件事的。

我说什麼都想看一下他家小孩的背。不,乾脆让我在分婉的时候担任见证人吧。这样我就能确认那个孩子的翅膀是长满羽毛呢,还是像蝙蝠一样。最好还能拍张照留纪念。

因此在他成家立业,最起码要在他的孩子出生之前,我都要跟他维持理想的朋友关系才行。为防万一,我甚至要跟他的太太建立友谊。因为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交情,他们是不能让我进到分婉室的。

「……胜利马。」

「是胜马。」

「没错,小马。那个、你对年纪比你大的女性有兴趣吗?」

他用食指轻轻抓著脸颊,口中念念有词两秒之後,含糊回答:

「很难说有没有兴趣。」

「到底是有兴趣还是没有兴趣?」

心中悄悄浮现恶魔计画。我才不管什麼当事人想法,说什麼都要看到翅膀。

「难道你要找其他……该不会是想叫我跟你姐交往?」

「啊啊~~你们魔族会读心术吗?」

「我没有那种特异功能,但是从你的表情就看得出来心里打什麼歪主意。」

作战仅仅十秒就宣告失败。

我趴在白色的桌上,脑里描绘著无法解开的迷团。那个孩子搞不好像Q比娃娃一样,长著小小的翅膀,也有百万分只一的机率可能长著优雅的黑色翅膀呢。

揭开翅膀之谜的任务该交给谁才好呢?嗯、不知身在何方的未来探索者呀,拜托你们在老人家去世之前帮我找到答案好吗?

胜利马盯著我的发旋看了一会儿,用好奇的语气继续聊了起来。

「我说……」

「什麼——」

「为什麼在跟我约会的时候,突然说要介绍其他女性给我呢?」

「因为人家现在就想看魔族的婴儿是不是有翅膀嘛!而且我姐已经二十九岁了。每天都在念『只要有对象,马上就结婚!』呢。」

「那你何不自己确认呢?」

「拜托……没办法啊,我又不是魔族。」

「真是太巧了,刚好我是魔族。」

「嗯,可是我不太喜欢年纪比我小的……等一下,小马跟我同年对吧?」

「这——我有重考一年,所以应该大你一岁。」

「这样……啊啊,我还是觉得不行啦!叫一个单亲妈妈抚养魔族与人类的混血儿,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搞不好他的十辆惊人,偶尔还会用超音波大哭大叫,甚至趁我不注意跑到庭院抓蜥蜴或老鼠,然後一边磨赠一边撒娇,要我称赞他呢。

天哪~~我一个人怎麼办得到啊!

「请你务必要嫁给我。」

「可是搞不好会树枝插住蜥蜴或青蛙,然後就放到忘记呢!?」

「你说的应该是其他生物吧?像我就不会拿树枝插住蜥蜴或青蛙。你该不会是在讲伯劳鸟〈注:伯劳鸟有将太的猎物插在尖锐的树枝上,一块一块撕下来的习惯〉吧?就算不是也没关系,总之我再说一遍,嫁给我吧。」

什麼?

我在脑里数了起来。只见数字一个一个增加,最後算到五便停了下来。

「连同今天,我们才见过五次面哟?」

「跟年龄相比,你反而比较关心数字啊。既然才见过五次面。那就先订婚吧。」

「……你、你给我等一下!」

涩谷胜马用手肘称住桌面,稍微往前倾,然後伸出左手,摆出想要「比腕力」的架势。

那双下垂的眼睛,与其说是像史特龙,倒不如说像阪神队的真弓〈注:1979年交易到版神队的真弓明信〉。而且也不知道在高兴什麼,只见他露出满脸的笑容。

「才约会第五次就……」

我用著胜负即将揭晓而紧张发抖的手指,一把抓住魔族的手:

「才约话第五次就跟我求婚,我欣赏你这种气魄!」

READYGO!

「好极了——!我们结婚吧,珍妮佛!」

「……对不起,小马……我会告诉你本名的……」

不然到时候户籍上的名字就会变成涩谷珍妮佛。

事情比想像中还要顺利,於是我们在半年後就结婚了。

在阿肯色州立医院生下长男时,我的眼睛一直盯著孩子,第一句话就是:

「……翅……翅膀呢……?」

「……很遗憾。」

先生对打从心底不甘心,发誓要坂回一城的妻子感到过意不去,下垂的眼角更加下垂。

从日本赶来的涩谷家祖父对第一个曾孙的诞生感到非常满足,但就是没对我老公跟我说,这个儿子是不是魔族的一份子。

就在胜利刚过一岁,公司终於把日本员工调回波士顿,我们也得以在波士顿市郊的房子里生活。

不过,有一件令我伤脑筋的事情。

这个古老的大城市是红袜队的主场,再次燃起我老公对棒球的热情。

只要一有空,他就会带长男去棒球场购买周边商品、看比赛或参加签名会,打算把儿子培养成跟父亲一样的棒球狂。

不过,胜利只对爆米花跟球团吉祥物的布偶有兴趣。明明是半洗脑式的幼儿教育,但他就是不喜欢棒球、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布偶,甚至成为随处可见的优等生,这点让我至今依然无法理解。

後来问我儿子,原来球团吉祥物对他而言,恐怖的感觉反而多过可爱。看来美日对可爱的判断标准似乎有很大的差异。

就在某个看似快下雪的阴天早上,早已出门上班的老公突然打电话回来,说是要跟睽违许久的鲍伯见面。

「你说的鲍伯是谁啊?」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就是长得像劳勃迪尼洛的魔王啊!」

「魔王怎麼会叫鲍伯!?」

「我怎麼知道啊,我平常都是这麼叫他。一进办公室他就来约我了。」

名字叫鲍伯,还自己主动邀约,真是一个直率又亲民的魔王陛下。

「真的吗?这麼说来,你终於被邀请到魔王陛下的城堡里罗?」

可是老公在电话的另一头发出诧异的声音。

「我们约在一间只要开口询价就会尝不出味道的餐厅碰面啦。毕竟魔王也未必要待在城堡里。听说他总是世界各地飞来飞去,我猜他可能是国际投资家吧。」

可能是为了要征服世界吧。

「你们要吃饭?那我也得出席吧?」

「不、只是吃的午饭,我去就行了。」

「咦?在无论是喝一杯或是轰趴都会带著妻子一起去、重视伴侣到令人讶异的美国,竟然叫你单身赴约?」

「嗯,没错。」

尽管周遭没人偷听,可是我再度握稳话筒,压低声调: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有什麼好奇怪的?」

「别说是正式夫妻,这里是即将分手的情侣也必须同行的国家哟。可是他竟然没有请你太太一同出席,只找你一个人吃午餐,我觉得那个人一定有问题。」

「会吗?」

「很怪啊!他该不会是同、同、同……」

「童言童语?」

都这个时候还讲冷笑话?

「不是啦!他搞不好是同性恋哟?天哪、怎麼办,我竟然要眼睁睁看自己的老公墬入那种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你听好!无论发生什麼事,都要向我报告哟!就算什麼事情都没发生,也要进行详细的报告。」

「好冷酷的老婆,看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真、真没礼貌!人家明明是在担心你。」

讲完电话之後,他便一个人匆匆忙忙赶往餐厅。享用许久未曾经历过、味觉起不了作用的午餐。

後来我听他说,魔王鲍伯身穿黑色西装,戴了一副墨镜,比在电影里看到的明星还要有威严。

虽然我也想要跟他见个面,但是对方却不肯给我这个机会,所以我只好在家等待老公回家,逼他说出见面的经过。

据说我老公打完招呼入座的同时,魔王鲍伯便开始平淡无奇的话题:

「红袜队最近好像打得很不错。」

「还可以啦。」

其实跟棒球比起来,魔王陛下比较喜欢美式足球,所以应该只是见面的场面话。可是竟然会关心一个地位比他低很多的人,大概是有什麼棘手的事情吧。

「在店家准备的包厢哩,除了我老公跟鲍伯以外,还有一位陌生的客人。」

「涩谷,他是伟拉卿,是我的客人。」

对方好像无意握手寒喧,我老公只好把右手缩回来。因为对方深棕色的长发跟淡棕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一丝亲切感。

他的长相比胜马年轻多了,大概十七、十八岁吧,但实际上却活了足足五倍的时间。

听到这些话,我不甘心地搥胸顿足,年过八十看起来还像是高中生,真是令人羡慕……

既然有这麼惊人的美容秘方,我一定要仔细问个清楚。

鲍伯介绍的年轻人眼中,充满阴臣的无力感,彷佛希望自己不曾存在。

这也是後来我听说的,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前,才刚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原来如此,难怪会有那种眼神。

一听到伟拉卿是来自异世界的魔族,我老公立刻体验到新奇的震惊感。

「当一般人听到我说『其实我是个魔族』时,可能就是这种心情吧。」後来他跟我重复说了好几次,害得当时听到这件事却没有受到任何冲击的我,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呢。

先不谈那个。

既然听到「异世界」这麼有冲击性的名词,怎麼可能不问个清楚呢?

「是吗?你特地从异世界来这里做什麼呢?」

「我是护送未来魔王的灵魂过来的。」

「……你是指鲍伯的继承人吗?」

「不、不是地球的魔王,是未来即将位於伟拉卿之上的人。」

鲍伯在洗手盅〈注:吃带壳海鲜时用来洗手的餐具〉上方一面剥著水煮蛋,一面慢慢说道。因为他的长指甲总是会刺进蛋白里,所以很难剥。不过含有钙质的碎蛋壳还是慢慢掉入水里。

「而那个灵魂,预定会成为你的孩子。」

「什麼?」

一直对法国餐厅里出现水煮蛋感到十分介意的老公,一听到对方突然提到自己的家庭忍不住吓得大叫出声,他以为是指胜利,赶忙用自己的方式解释。

「不、我家长男已经有自己的灵魂了。」

「不是他,是未来即将出生的生命。你们未来有打算生第二胎吧?」

「这麼嘛……我得跟我老婆商量才行——」

「越快越好。当第二个孩子还在这个世界『孕育』的同时,异世界魔王的灵魂就已经寄宿在里面。我想你应该知道,所有灵魂都会不断轮回……」

「我爷爷不断灌输这个观念,所以这个我还懂。」

胜马连忙打断鲍伯的话。

简单的说,就是灵魂是不断重复使用的。好像还有说法,前世被某人用掉的光球,只要重新琢磨就可以让下一个婴儿使用。

至於这种说法是真是假,只要人还活著就无法确认。而且像我这种菜鸟,也无法想像要怎麼预约那种东西。

而且连我那个身为魔族的丈夫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没什麼好担心的,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那为什麼不在自己的国家找,反而千里迢迢送到波士顿来?而且全世界有那麼多魔族,怎麼偏偏选上我们家?」

「其中似乎另有隐情。但是他不说,我就没问。」

明星脸的鲍伯意有所指地眯起眼睛:

「这可是迟早会变成魔王的重要灵魂喔!只是没想到要送到国外,而且还是社会、文化都不一样的异世界。这不仅要有相当觉悟,而且一定有什麼特殊理由。基於这些原因,既然对方相信我们、并交给我们处理,我们怎麼能丧对方的期待落空呢?」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学校的老师就算了,只是他的对象是君临地下世界的王者,这种事我还真的办不到呢。不过我家的胜马心脏很强,而且还是那种只要有什麼不了解的事,就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

「为什麼会选择我家呢?全世界里更有钱、条件更优秀的俊男美女,不是多到数也数不完吗?」

「咦?我从你叔祖母那里听说了,另夫人是个很棒的女性哟!」

「那又怎麼样?」

当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後,真的很感谢鲍伯心胸如此宽大。因为自大的年轻人如果顶撞家族里最有权利的人,下场通常都是很惨的。

像是会被魔王攻击或魔王冲撞,还有柔软布丁魔王拷问〈注:原文为「むちむらプリン魔王贡め」,仿自江口寿史的搞笑棒球漫画《すすめ!バイれーツ》的暗杀招式「むちむらプリンたまご贡め」〉。

「又没有进行什麼考试或面谈,怎麼会知道我家最适合?」

「我们广泛听取有识之人的意见,也挑选了几组进行比较检讨。最後得到你跟你的家人最适合的结论。」

「但是却没有事先通知我跟我那个人母的老婆?」

「关於这点真是抱歉,因为时间不太充裕。」

「我还是无法接受。而且我也不确定像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平民家庭,是否有能力抚养这名王子殿下。」

地球的当魔王瞄了瞄始终不发一语的伟拉卿,喝下玻璃杯里的沛绿雅气泡矿泉水:

「唉呀唉呀,好歹也相信我的眼光吧。我把话说明白好了,他们的条件是黑发黑眼、热情、毅力、有正义感、还有均衡的思考能力。虽然遗有其他特殊条件,不过全部综合起来,我决定把这件事托付给身为日本人的涩谷。他不用在日本以外国家的上流社会成长。要是让他养成自以为是的无聊想法,反而会害我们丢脸呢,请你们把他当成普通小孩养,就当成涩谷家的儿子或女儿看待。」

「要他当个普通的日本人?」

「没错。」

我老公心想:「真的假的?」直盯著地球魔王的眼睛,但对方似乎不像是开玩笑。

後来鲍伯先行离席,留下胜马跟来自异世界的冷漠客人独处。

虽然不晓得这个叫伟拉卿肯拉特的那个世界,审美观是怎麼样,但是不管他待在哪里,都会被当成大帅哥吧。只要我老公的审美观没问题,让他去演电影应该可以吸引不少女性观众。就算只是在路上闲晃,也会有不少女性对他抛媚眼吧。

不过这要他肯笑才算数。

要是他不断散发厌恶自己和生人勿近的气息,那麼连小狗都不敢靠近吧。

胜马跟往常一样,一边戳著价钱让人食不知味的甜点,一边询问初次见面的客人:

「你吃坏肚子了吗?」

虽然刹那间是现有所接触,但是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

「为什麼摆出一张臭脸?世界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事啊。」

「不关你的事。」

虽然无法确定是哪个地区的口音,不过他的英文跟声音都不错。以他的身材、长相、以及声音,女孩子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过我老公才不管那麼多。

「怎麼会没关系呢。你去过棒球场吗?如果还没,我趁这个机会带你去看看吧?」

「……我必须确认我们国王的灵魂是否能以贵公子的身分出笙。因此在他出生以前,我都会待在这里。但这段期间我不打算跟你与你的夫人有不必要的接触,希望你不要干涉我。」

「真是个无趣的家伙。」

怎麼可能没关系。

是他把即将成为我们两人之子或女的灵魂从异世界带过来。未来我的儿子或是女儿将会前往那个世界成为魔王,到时候应该也是由他担任监护人吧?算了,这孩子好歹也是个国王,以後若是想找个够格的监护人或是护卫,伟拉卿一定榜上有名吧。

撇开这些不说,未来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有一片美好的前途呢。

我家那个搞不清场合,伸出手来搔搔头的老公,很难得皱著眉头:

「我说啊——将来我的孩子跟你第一次见面时,你要是摆出这麼无趣的表情,那可就伤脑筋了。由一个看起来自暴自弃又没诚意的男人托付这麼重要的孩子给我,我能够不担心吗?况且也还没说服我老婆呢。」

「你说我自暴自弃……」

「听好了!」

胜马推开鲍伯留下的浅盘,把身子往前探出五十公分。白色桌布四处散布酱汁污渍——看来鲍伯比真的劳勃迪尼洛还要笨手笨脚。

「你听好了,答应我。当你跟我老婆或孩子见面时,绝对不能露出像现在这种无趣的表情!要是让我看到你这种表情,无论你怎麼求我,我都不会让孩子到那边的世界。就算是更了不起的现任国王或大魔王跪地磕头,我也不会把孩子交给你们!」

他虽然外表年轻,实际年龄却跟我家的爷爷差不多,所以很有胆量跟气度。应该不吃我家那个将近三十岁的年轻人讲的那一套。不过可能是有所感触吧,伟拉卿很快就懂了。

「我知道了。」

「……很好。那麼为了让你重拾笑容,我们到波士顿有趣的地方玩玩吧!首先从看职棒开始!」

「不,我对那种事没兴趣……」

「这餐就交给鲍伯买单。对吧,肯拉德?」

他这个局外人像是弹簧一样跳了起来,问道:

「你的英文事在哪里学的?」

我拼命追问回到家里的老公,想知道伟拉卿到底长得有多帅,不过那天的场外全垒打让胜马兴奋不已,根本没有把同伴的长相放在心上。

对他的评价只有简单一句话:「要是他笑的话一定很帅。」

过没多久我就怀了第二胎。现在正站在波士顿街角拼命竖著大拇指。

虽然距离产期还有段日子,但偏偏就在我老公出差的时候开始阵痛了。我现在正努力设法招揽计程车。

老公很不凑巧刚好离开办公室,也连络不到那个A开头的女秘书。不过那算他在电话那头鼓励我,也帮不上什麼忙。

我试著打公共电话叫救护车,却因为他们不送往私立医院而遭到拒绝。难道把我送到熟识的主治医生那里是那麼任性的要求吗?

没有一台计程车停下来,让我恨死了麻萨诸塞州的小黄。虽然这里的盛夏没有日本那麼热,不过我全身上下都是不舒服的汗水。

现在回想起来,一个汗流浃背、面目狰狞的东方人像疯了一样挥动右手,大部分的人都会装作没看见吧?就连计程车司机也不想让我上车呢。

原本是想朋友送我到医院去,但是帮我照顾长男的邻居玛格丽特不仅年纪很大,驾驶的方式也很诡异。同个社区里的朋友全都在上班,因为当志工而认识的那些志同道合的夥伴又全都是街友——

这些人都是值得信赖的好朋友啊。

事态紧急,管他什麼车都无所谓了。正当我紧握包包里的催泪瓦斯,心想「不管是撘便车还是劫车我都豁出去了!」时——

先前冷酷无情的黄色车停靠在我旁边。开门下车的高大青年大步绕到我身边,亲切地帮我打开车门。

「请上车,如果你不介意跟我一起撘车的话。」

「啊~~终於得救了,管他是一起撘还是站著撘都无所谓。我好像快生了。」

「要生了……那可不得了呢。」

从另一边上车,坐在我旁边的年轻人穿著白色系POLO衫跟牛仔裤,看起来就像是学生的打扮。身旁有个细长的盒子,还有如同运动员一班的匀称身材。

我正想问他:「你有在练西洋剑吗?」可是阵痛越来越剧烈,害我不由得口出秽言、痛到弯下腰来。

「你真勇猛。」

「天哪,我刚刚是不是骂了什麼脏话?」

「没有,刚才的声音听起来很像维京海盗的呐喊,感觉很酷哟。不过看样子似乎得加紧脚步才行,非得要在阵痛间隔变短前抵达。」

「司机先生、麻烦到克雷闷死纪念医院!」

共乘者当我订正「是克雷门斯纪念医院」後,计程车终於往前开了。

「这下子终於搞定……不是,是终於可以生了!」

「请你放心,有什麼万一我会帮你的。我弟弟出生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呢!」

「你弟弟生小孩,还是你弟弟出生?啊~~就当我没说。不过真的很感谢你,不然我可能得要在户外生小孩了。啊~~真是的,真不应该在夏天生小孩!不仅热到汗流浃背,还不能吃冰的东西,连脸上的妆都掉光了。我现在的模样一定既难看又邋遢吧!」

「那我倒是没注意。你看起来还是一样美丽哟!每到让我不由得请计程车停下来。」

看到他那副笑著对我说话的亲切模样,不禁让我觉得挺尴尬的。深棕色的浏海有点长,发稍都快碰到脸睑了。至於头发下带著微笑的淡棕色眼睛,则散发些许银色的光芒。

外表虽然是个亲切的帅哥,但是右眉却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应该是剑伤吧。热衷练剑固然很好,但也要好好配戴防具才行。

他露出充满吸引力的笑容,连同手帕握著我的手:

「能渡过酷夏出生的小孩一定是很坚强的小孩,所以七月出生的小孩是被大家所祝福的。我想他一定能让世界……不、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谢谢。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如果有你这样兄弟,一定能让这孩子安心成长。可惜他哥哥孩小,铁定是两个调皮的小朋友……对了,请问你的名字?」

「名字?」

刹那间,眼中流露出遥想往事的悲伤眼神,但是马上回过神来:

「在我生长的故乡,七月的JULY是念成『yuri』哦!」

天哪!这好像是少女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名字。涩谷『yuri』。

听起来蛮不错的嘛

接下来是我事後才听说的,当我被拾上担架,迅速送进医院後,他连计程车钱都没有跟我要,就撘著计程车消失了。

我那个连忙赶往医院的老公,因为在走廊全力奔跑,还被擦身而过的护士念了几句。

发誓要扳回一城的我,这次开口说的第一句还是——

「……翅……翅膀呢……」

「还是一样,很遗憾。」

「唔——真失望——」

老公把全身通红的次男抱到我面前、安慰我。

「有没有翅膀并不重要。」

他跟我一样,喘个不停。

「就连、身为魔族的我、都不曾、看过、有翅膀的、魔族,一般、为人父母、这时候,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不是吗?」

「可是……」

护士把次男接了过去,在他脚踝套上粉红色脚圈。

「这个孩子叫做有利哟!是不是有那种少女漫画里才会出现的闪亮感觉?所以他一定会像漫画里的天使,长出一对华丽的翅膀才对……不过他不是天使,而是个魔族就是了。」

「什麼?怎麼这麼突然?你这麼快就帮他取了名字?」

因为长男取了「胜利」这麼好的名字,两人的确商量过要帮第二个孩子取个差不多的好名字。但是在具体的命名名单里并没有「有利」这个名字,因此胜马的脸上出现一副打从心底感到讶异的模样。

「是好心跟我一起搭乘计程车过来的学生说:『在我生长的故乡,七月的JULY是念成youˇliˋ哦!』」

「……他是德国人吗?喂、那家伙是不是一脸想要寻死的男人啊?」

「才不是,他超有男子气概的,而且是个有如凉风吹过般清爽的西洋剑选手呢。」

摸著急忙带来却派不上用场的V8,孩子的爹口中念念有词:

「……讲了那麼多,结果出生时还不是消失无踪……」

看来比起没有跟他商量就决定名字,还有其他事更让他在意吧。

「对了小马,当那个西洋剑选手在计程车上告诉我『有利』这个名字时,我的脑海中就出现闪闪发亮的星星哟!我想一定是有利为了告诉我们这件事,才让他出现在那里的。」

「什麼,等、等一下,老婆,这不对吧……你怎麼会有这种想法呢~」

看著眼前惊慌失措的有利他爹,我独自想起某个国家的惯例。

知道吗?帮孩子取名字的人叫做教父〈Godfather〉。不但每到纪念日都要送礼物给自己命名的孩子,一旦亲身父母无力抚养,他还得扛著责任代为养育呢。

但是他就像风一样消逝,可能是没有想到这件事吧。

儿子慢慢从浴室里,西恩弗洛克依旧在他脚边撒娇。

我努力板著脸,指著客厅沙发:

「小有,过来一下。」

「……干麻?」

「妈妈的心情有如萧瑟的秋天一样枯萎。」

如果要说次男哪里像妈妈,那就是他的眼角没有他爸爸那麼下垂。我用力瞪大园滚滚的眼睛,被气势压倒的有利只得乖乖坐下。

一旁的琴塔被摸著摸著就整个肚皮朝天。

「讲、讲话干麻文诌诌的?」

「因为你全身湿答答地回来,又不肯告诉我理由。」

「我都说了,是我掉进水沟……」

「这附近没有能让高中生掉进去的水沟。」

「……啊,其实我是掉进田里——」

「这附近的田从前年就休耕了。」

「啊……」

「听清楚了,小有」

我把一脸幸福的琴塔推到一旁,然後坐在儿子旁边。我从长年以来的亲子关系中,学会哪里是最有效的位置。

只要在这个位置摆出妈妈的模样,我家的小孩八成都会乖乖投降。

「我想说的不是要把学生制服送到洗衣店、或是浪费钱之类的事。妈妈是因为你不肯告诉我在学校发生什麼事,心理觉得很难过而已哟。」

「这跟学校无关啦。」

「你一直到念国中为止,都会把事情告诉我啊!像你第二次恋爱的对象是文艺社的女生、说什麼输给动画的角色、还有毕业旅行时只走你一个人没去偷看女生洗澡,隔天还被贴上人妖的标志之类的。」

旁边传来不成声的哀声。

「小有你要知道,校园暴力这种事是施暴的一方有错,被害人可是一点错也没有。」

「我都说……」

有利深深吸了一口气,可能是下定决心了吧,只见他用有点尖锐的声音一口气把话说清楚——可能是急著把话说完的关系,偶尔有点怪腔怪调,但是还是很可爱。

「我说就是了!今天我骑脚踏车回来的途中,因为看不过国二国三跟我同班的眼镜仔也就是村田健又被之前同一所国中的无国籍两人组勒索就挺身相救,但因为打不赢人家而被强压到公园的冲水马桶里结果发生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我竟然被冲到新潟俄罗斯风格的国家而且在那里差点被杀就是不小心向人求婚还跟人决斗儿差点没命等我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倒在公共厕所里……连警察都来了……」

「天哪——」

「不过我没有被警察抓走。毕竟再怎麼说我也是被害人呢。」

「……小有。」

我捡起丢在地板的上衣,叹了一口又细又长的气,在剧情最高潮时装出叹息的表情:

「既然要说话,起码也要打个草稿。」

我这辈子永远忘不了他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脸上大受打击的表情,每当我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只要一想起此时而儿子的表情就会忍不住窃笑。

谁叫男孩子只要一进入变声期,就会嫌麻烦而不肯陪妈妈上街买东西、不肯穿粉红色或是太花的衣服、甚至不肯陪我喝下午茶。

所以男孩子真的很无趣。

既然这样,我用这种无伤大雅的型为取笑儿子,应该不至於受到惩罚吧。

谁教他那麼可爱,总有一天会交到女朋友,而且还不会跟妈妈说呢。

不过啊、他真的有办法胜任这麼特殊的职业吗?

毕竟这个儿子可是从事魔的自由业呢。

然後这是後来发现的证物——

我把衬衫、袜子、皱巴巴的手帕,还有黑色绑绳内裤一起丢进洗衣机里……

小有,妈妈好难过喔。
发表于 2008-3-22 19:55:2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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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2 19:56:1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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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弟弟真的很无趣。

从小无论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没想到一上小学,就摆出一副「从今天起我独立了」的样子,无论我怎麼说,他就是不肯照我的计画走。即使我发挥爆裂主厨的手艺,他也不肯吃超辣的料理。

而且不管我怎麼求他,他就是不肯叫我葛格。

在一般学校都已经开学的九月中旬,涩谷家的长男?涩谷胜利被蝉声吵醒了。枕边的卡通造型时钟正指著下午一点半。窗外不畏酷暑的小学生边发出怪叫声边把球往墙上踢。

都已经日上三竿,理应在楼下的母亲竟然没上来叫儿子起床。可能室在冷气够强的客厅里看重播的二小时连续剧吧。

不管过著多麼放荡的生活,她对还在放暑假的大学生就是不闻不问。

才想说视野角落好像有什麼在动,原来是电脑的萤幕保护程式。因为自己玩刚买的游戏直到天亮。

「……糟糕……」

这麼说来,电灯跟冷气也都开到天亮。要是被弟弟看到自己这麼样子,一定会被念个不停。今天是星期六,早一点的话应该回到家了吧。

涩谷家的次男涩谷有利是个健康的优秀高中生,很少跟学校请假。他几乎都会准时起床,不管天气多热都会吃完早餐再上学。担心身体受冷,所以不喜欢吹冷气;又怕体能变差,所以不搭公车或电车。

现今社会像他的这样的高中生已经不多了,堪称是稀有的四肢发达健康宝宝。

虽然四肢发达不一定头脑简单,不过他真的不擅长念书。每年暑假接近尾声时,总是看他对著堆积如山的暑假作业抱头苦战,边挨哥哥的骂边熬夜赶作业。

但是今年不一样。

上了高中的弟弟,有史以来首次不靠家人的帮忙安然度过八月。据他的说话,是靠国中时期的朋友帮忙,所以把作业全都解决了。

怎麼会有这种事!这下子换他的家人伤脑筋了。如此一来不仅没有迎接九月的干劲,也没有夏天结束的真实感。

「……今天是九月……九月几号啊?」

口中喃喃问著丢脸的问题,涩谷家的长男?涩谷胜利终於起床了。

国高中小学已经放完暑假,也没有补习班老师的兼差可做。他一只手伸向枕边找寻眼镜,一只手伸向内裤抓痒——这是附近邻居绝对看不到的模样。

这个家唯一的女性——也就是母亲,从以前的口头禅就是「男孩子真的很无趣」。不过最进母亲已经不再对自己念这句话了,彷佛对这个长男不再换有任何梦想跟希望。

从小学一路升到高中的这十二年来,他一直是个成绩优秀,邻居赞誉有加的好学生,现在还是符合众人期待的一桥大学的学生。虽然视力不太好,不过外表还算不错。但是毫不避讳公开尊敬的人事石原慎太郎的涩谷胜利真正模样,只有家人才知道。

像是他瞒著好有架设评论美少女游戏的网站、喜欢的类型是雷尼?什麼修特拉瑟〈注:美少女游戏「樱花大战2」的花组成员雷尼?米尔西修特拉瑟ReniMichstrale〉、内衣裤全都是母亲买的、考了两次练习驾照都没过。涩谷胜利的黑暗面是绝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这些都是追随自己仰慕的石原慎太郎,即将背负东京都未来的天才,见不得光的过去。

说到见不得光的过去……

「啊——是谁啊?还有那麼大的附加档案……」

在确认收件匣的时候,看到许久不见的旧识传了封MAIL过来。反正一定又在提同样的事,这个频频更换住处的美国人现在好像待在亚利桑那州。

那年夏天,三男一女的涩谷家万万没想到会不得已到海外生活。

因为全家的经济支柱小马,也就是涩谷胜马接到通知,要被调派到纽约三个月。

「所以我才问你为什麼是纽约呢?不是我们住惯的波士顿,而是大都市纽约?我觉得公司是在故意刁难你!」

「公司干嘛刁难我啊?如果是德州或阿拉斯加,你叹气我倒还能理解。问题是那里有摩天大楼、还有曼哈顿、还有自由女神像哟!而且……」

被气势汹汹的涩谷家女主人压倒的胜马,吓得把「还有两座棒球场」这句话嚥了回去。

「你可以尽情欣赏原味原汁的音乐剧啊!」

「天哪~~真吓死我了,竟然要我去看音乐剧!你是叫我这个德州珍妮佛去看看音乐剧吗?好、那我问你,你推荐哪一出呢?」

「……像是『猫』啊。」

「我喜欢狗。」

「或是『悲惨世界』。」

「我支持贾威警探〈注:Javert,「悲惨世界」里想尽办法要抓主角尚万进回牢狱的警探。〉」

「要不然『万事巨星』。」

「我打从出生就是佛教徒。」

暗地里喜欢「南太平洋」的丈夫放弃再举出推荐的作品。

「那上上当地才有的课怎麼样?」

「当地才有的?帮我压著这里一下,要用力压,要不然松掉的话就惨了。譬如说什麼?爵士乐吗?」

「或是唱圣歌。」

「你是故意挑我的歌唱得不好的毛病是吧?你说的没错,去学点东西……反正有三个月的时间,应该蛮不错的。我刚好也想趁这个机会学会卡波耶拉〈注:capoeira,源自巴西奴隶阶级,结合武术与舞蹈的运动〉呢。」

那是巴西的武术吧!?想像老婆更强更壮的模样,涩古胜马不禁在内心打哆嗦。憋气缠上和服腰带的她,从外表看起来的确是相当贤淑。实际上,她是参加过全国西洋剑大赛的选手,学生时代还以「横滨珍妮佛」之名威震四方……还听得到「是个勇者是个勇者是个勇者」的回音。

那样的老婆要是去学了卡波耶拉,在家里练武的话,不晓得会发生什麼事。姑且不论练不练武,老婆还会在深夜悄悄举起铁哑铃,就连自己的李小龙检定七级也拿她没办法。

「算了算了,上课的事就当我没说。那麼就送你一个大礼,让你去血拼。这个月就让你到第五大道尽量刷吧!」

要是让她认真花钱,也是一笔庞大的花费。但现在不是顾虑那些的时候,毕竟下午还有上司举办的宴会。如果这时候惹火老婆,届时将会陷入没有女伴一同出席的窘境。

生在日本,长在日本的夫妻对於欧美文件特有的聚会最感头痛。虽然不会遭到种族歧视或排挤,只是不懂得知时说笑的丈夫并不习惯那种场合,就连在众集场所不断被说「喔——好美的和服、艺妓、大和美女——」的妻子,每次在回家的路上都快气到爆炸。

胜马只能在心里大喊,大家都叫她「大和美女」的女性,现在正准备去学卡波耶拉——她应该比较接近忍者或武士吧。

话说回来,已婚男性没有带女性出席宴会,这可是会被当成笑柄的,在公司也会被怀疑是同性恋呢。像是悄悄传来的纸箱上,竟邀请自己参加女装同好会时,真的是糗大了。我才不会参加!无论是解放内在的自我的研习会或是六月底的游行〈注:每到六月底,全球各地都会举办同性恋游行〉,我都不会参加!

「好吧——这个月就不要考虑什麼货款的事,尽管拿我的美国运通卡去刷吧!」

美子瞄了他一眼:

「那种事我第一天就烦了。」

「什麼?第一天?」

「因为孩子们的衣服不齐全啊。难得有机会让孩子试穿可爱的名牌服装,结果都是一些黑色或棕色这种倒胃口的衣服。小有应该穿更明亮、更华丽的颜色……」

「什麼——!?」

胜马打开隔壁寝室的门——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非常不详的预感。

次男有利还差一个月就四岁了,这时候正是最可爱的时期,既不会反抗也不会口出恶言,也不会使脸色给别人看。跟长男胜利比起来虽然有点笨,不过从小运动神经就不错,平衡感也很优秀,但走路的速度很快。更重要的是他遗传胜马的基因,才三岁就很喜欢棒球。

昨晚他穿上刚买的洋基队制服款式睡衣,结果发出不像幼儿会有的鼾声呼呼大声,看来他穿得很开心。看著细条纹衣物吓的肚子上下起伏,老爸非常满意地点头。

嗯,很适合他。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职棒选手!

倒是老婆用目瞪口呆的表情说:

「如果小有适合穿超人力霸王的睡衣,他将来不就得当超人力霸王?」

「那怎麼可能,不要说梦话了。」

这时胜马忘了一件事。次男虽然是父亲实现梦想的道具,同时也是妻子的最爱。

「啊——!」

寝室里的两个儿子正开心看著第四台。次男有利就坐在哥哥两腿之间,对著电视里贪吃饼乾的蓝色木偶大笑。大他五岁的长男则抓著膝盖,开心指著电视画面。

因短期外调而从日本一同前来的们,正在纽约的公寓饭店寝室里天真地笑著。这真是让人感动到微笑的景色,不过问题出在次男的服装。

「小、小有,好可爱哦~~不对,你穿这什麼玩意啊——!?」

已经四岁的小儿子,穿著长度到膝盖的深蓝色连身洋装加纯白围裙,头上的头发硬是绑上粉蓝色蝴蝶结,脚上还套了刻意搭配的蕾丝袜。

「裙子,那是裙子没错吧!?老、老老老婆——你让小有从小穿这种衣服,要是他以後有女装癖,那还得了——!?」

胜利一面抓著弟弟的手腕做动作,一面露出「又来了」的表情,电视里的画面是世界各国的孩子模仿字母的模样跳舞。

「不要当著小孩的面大声嚷嚷啦。」

「啊,对不起。爸爸错了。」

不晓得是混到哪个祖先的DNA,长男显得特别聪明。他常说将来要当什麼博士或是部长,应该会走上那条路吧。

「我觉得靠外表装扮来判断一个人是不对的。」

「嗯,你说的一点也不错……等等!等等等等,小胜!这是爸爸跟妈妈的问题。我说老婆……珍妮佛!珍——妮——佛——!」

有点迟钝的当事人被回到客厅的父亲大喊大叫的声音吓到,愣在原地高举双手。

「……?」

「没事的,小有。那是爸爸跟妈妈的问题。小孩要是干涉夫妻之间的谈话,不会有什麼好事的喔。」

这时候三岁小孩指著电视画面开心大叫:

「V——!」

「对,没错,是V。葛格的名字就是Victory的V哟——」

「Victory!」

「没错,小有是Advantage〈有利〉。」

「阿特……」

「你应该还不会念吧——」

因为有利有点笨。

这对夫妻的争吵,一直持续到门铃响起为止。

两人本来就已经不高兴了,当下更是不愿意去应门。穿过客厅网大门走去的胜马气呼呼地:

「头发要挽起来才好看!露出脖子才算美,要我拿出珍藏的棒球卡来赌也无所谓……有什麼事吗?」

他隔著锁链把门开一个细缝,看到一名陌生男子正笑脸盈盈站在外面,身上还穿著从未见过的制服。跟饭店的制服比起来,颜色比较鲜豔。可能是警卫吧?不过那个白色的五分裤又是怎麼一回事?

「您是Mr.涩谷吧?」

对方突然行了个礼。

「是、是的,我姓涩谷。请问你今天来这里有什麼事吗?」

如果是童子军或女童军募款,应该会派更可爱的年少男女吧。

「我是从纽约分公司派来的保姆。」

「喔~原来是保姆啊~」

确认过对方递上来的介绍信,胜马便解开门锁链。识别证确实注明公司名称与所属单位、还有男子的姓名。

马修?奥森〈注:名字与动画「机动战士钢弹」,黑色三连星之一的马修相似〉,二十六岁,保育人员。

「……保育人员……」

「我取得执照已经有三年了。啊、这身制服是为了跟小孩打成一片而做的装扮,常常被误认为黑色三连星,不过我是联邦军的人。」

「联邦军的人?」

什麼跟什麼?

涩谷胜马因为夫妻吵架而气昏头被搞得不知所措。对方的意思可能是指自己是美国联邦zf的公民吧。管他的,反正自己的确有请纽约分公司派保姆来。撇开次男不谈,长男的英文也比父母亲强,就算不是日本人,沟通应该不成问题。

「总之请进……」

涩谷胜马把门拉开准备让那名男子进来,结果——

「哈罗,Mr?涩谷!」

「咦?」

又出现另一名相同制服的男子。长得比自称是马修?奥森的人还有傀魁梧,脸上蓄著棕色的胡须,简直像是一头熊〈注:长相与动画「机动战士钢弹」里,黑色三连星之一的盖亚相似〉。派过来的识别证也跟刚刚那个人的一样,用粗体字写著「保育人员」四个字。

「我也是公司派来的保姆,虽然常被误认为黑色三连星,不过我是联邦军的人。」

「我不记得有叫两名保姆耶。」

「怎麼了——?」

因为夫妻大战被打断而且和服带子勒的太紧而不太高兴的美子,脚步有点粗暴。

「没什麼,老板好像看我们有两个小孩,特地叫了两名保姆过来。」

自圆其说的胜马用力把门打开——结果正如他预料,第三个人直立不动向他致敬。这次的男子穿得难得一见的粉红色制服,胸前还有著可爱的领巾〈注:动画「机动战士钢弹」哩,芙劳在白色基地上的装扮〉。不过他是腿毛自由发展主义者,反而造成反效果。

「来、来了三个人?」

「嗨~Mr.&Miss.涩谷!我是公司派来的保姆,虽然常被误认为……」

「烦死了!」

心情差到极点的美子粗暴地把门往男子的鼻尖甩上。

「……是黑色三连星……」

第三个人在进屋前就被击墬。

「为什麼会有两名保姆呢!?而且还是看起来这麼可怕的大叔!?」

「大……等一下,搞不好是公司顾虑到孩子在海外会怕生,才特地配合父母的年龄找来这样的保姆。」

「你也太没礼貌了吧!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得像大叔吗!?」

「不是啦,老婆怎麼会是大叔呢!」

不过,保育人员马修?奥森也才二十六岁。

看来她已经气到要在鸡蛋里挑骨头了。涩谷美子夫人挥舞著马尾逼近丈夫:

「真是——我受不了了!所以我才讨厌来纽约!话说回来,不惜让刚分班的小胜休学,把全家人带来这里究竟有什麼意义呢?如果害他回国之後遭到同学们的排挤,导致他不愿上学的话,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你这个家伙婚前还是大放厥词,说家人就是要永远在一起吗……」

妻子一面往孩子们玩耍的寝室方向移动,一面用手指著丈夫。下垂的眼角显得有些畏惧。难不成她这个大和美女想要攻击老公的眼睛?

「还有、不要、叫我、这家伙!」

「对、对不起!」

转身背对乖乖举手投降的丈夫,美子从衣橱拉出行李箱,把身边的东西纷纷塞进里面。惨了,这简直是「我要回娘家inUSA」版本,范围从自由女神像所在的都市,横跨到充满异国情调的横滨。

「不好意思,我们要先回国了。」

「干嘛突然要回国,别这麼任性好不好!下午的宴会怎麼办?那是我上司兼他儿子公开发表大会耶!虽然不晓得要公开发表什麼,但届时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大客户到场喔!」

「哎呀~~~」

继续坐在长男两腿间的次男指著电视画面笑了起来,完全不受周遭的喧闹影响。他似乎很喜欢不断在大键盘上跳动发出声响的场景——可能是切换到了电影频道了吧。

「看来胜马觉得工作比我们这些家人重要呢。」

「唔!」

糟糕,老婆竟然直呼老公的名字,看来她已经怒火中烧了。

「我想也是,胜马是国际银行的行员,简称围『国银超人』。哎呀——我好像搞错了,你是全球银行行员,应该简称为『全球超人』吧?」

一个像大蜻蜓班的职业名称突然从天而降,让做丈夫的有些被激怒。

「啊~~没错,我是全球超人。为了守护世界金融的和平而跟电脑、计算机奋战的经世济民战士『全球超人』。但是日本制造的全球超人为了跟海外的经济战士作战,绝不能缺少一同出席宴会的女性协助呦!这点小事在波士顿就该知道了吧?」

「那你大可以雇用能在六月的纽约陪你大步走路的艺妓粉红全球超人啊!」

「……粉红全球超人……」

刹那间涩谷胜马开始想像这号人物的打扮,眼神开始游移。

她应该是个载著正经八百的眼镜、妆化得有点浓、年约三时的女性资深行员吧。虽然是负责接洽融资业务的优秀柜台行员,但假日还得扮演上司的女伴。

工作方便别说是一块钱,连一毛钱都不会有所失误,还会帮忙後进的牢骚。就连上司胜马带著点心礼盒低头道歉的次数,也因为粉红色超人处置得当而急遽减少。手上拿著爱用的电子计算机跟附有印章的原子笔,膝盖上是抵挡办公室过强冷气的保温毯。平常使用的文具是本行的吉祥物——小鸭鸭船长的周边商品。

「……这样或许不错……」

「你说什麼——!?」

短短几秒的妄想,让现实生活的老婆怒气如烈火般燃烧。

「看吧,小胜、小有!你们爸爸都老大不小了还沈浸在色色的妄想里。他只要在想什麼恶心事就会眼睛下垂,变成那一种嘴脸呦!啊、等等、小胜!那部电影不行,不能看那部电影!我不是告诉过你们,还不能看有亲亲画面的节目吗?」

「妈妈——这里是纽约,外国就算是普遍级电影也有亲吻的场景啦!」

八岁的长男不断打量激动的双亲,脸上满是讶异的表情。

「就是说啊,小胜。不管哪部电影都有亲吻的画面,我的妄想跟那些比实在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这个欧巴桑的脑筋太死板了——」

「……欧巴桑?」

妻子把手上的钱甩到丈夫脚边,太阳穴浮起青筋。她可能是回想起第一次被附近的小学生喊欧巴桑的那一天吧。那是个深感岁月流逝的残酷而泪湿枕边的夜晚。

「……你不是叫我大婶……而是叫殴巴桑?」

她觉得不甘心的重点跟一般人似乎有些不同。涩谷美子两手插腰,命令坐在床上看著两位夫妻吵架的孩子们:

「小胜、小有,去整理行李!准备跟爸爸说再见!」

「什麼!?为什麼突然要跟我说再见!?」

「我觉得跟喊自己比自己年纪小的女人欧巴桑的人比较起来,这两个孩子不如让我来带还比较比较幸福。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胜马?接下来我要讲结婚以来我从未说过的话哟!」

胜马做好迎接任何冲击的架势。什麼话?什麼话?你到底想说什麼?「难道是其实你是戴假发吧?」只见珍妮佛眼神冷静地开口:

「我要跟你离婚!」

什麼嘛,比想像中的还要普通。

「不对,什麼——!?就算是这样,老婆你也不该带著两个孩子离开吧?而且你搞错了,离婚之後扶养权归母亲的想法已经落伍了!好歹我也当了那麼多年的父亲,而、而且我有经济能力!」

「问题是我有攻击力跟生命力啊!」

「但是我有恢复魔力……不是那个问题!总之,我不会轻易把儿子交给你的!尤其是小有,他可是背负了父亲成为职棒选手的梦想,是备受期待的次男呢!我绝不会让你这个不懂男人的浪漫是什麼的老婆养育他!对吧——小有!」

什麼都不懂的三岁小孩,对弯腰徵求同意的父亲微笑。这时候做母亲的怎能置之不理。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随便把梦想加诸在孩子身上未免想的太美了!不是美子想太美,是你想得太美哟!什麼棒球?小有可是有著无限的可能性!运动也不是只有打棒球吧,搞不好还有其他更适合他的项目!我绝对无法原谅为了个人的私欲而以理想名义抹杀孩子的可能性!那种人没资格做为人父母!对吧~~小有,你长大以後想练什麼呢?西洋剑?剑道?还是武打三口组〈注:日本吉本兴业旗下的搞笑团体。以时代剧的打斗为主要表演。虽然名为三口组,但现在有四名成员〉?」

「武打三口组不是运动吧?」

被心爱的妈妈问话,没有一个小孩子会不高兴。有利兴奋地舞动双手、探出身子,几乎快从哥哥的膝上摔下去。

「看吧~~~小有果然觉得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妈妈比较好——」

「太贼了,就算你会餵奶,我也是能挤出一点东西来的!」

「我说的不是奶,是血!」

「都一样啦!小有你听到了没,女人老爱拿母爱或怀胎十月忍痛生下的小孩之类的理论来吓人哦!所以女人很奸诈吧——亲子之间的亲情可是比母乳更重要呢!」

「歪了哟,小马。你这样有点歪!」

「咦!?哪有,我是真发,真发啦!」

对於这对夫妻即将展开的搞笑相声,在一旁冷眼帝观的长男抱著弟弟,从床上下来。他熟练地帮弟弟穿上小小的运动鞋,两个人躲到客厅避难。

「我们走吧,小有。接下来有场大战要开打了。」

「大战。」

「这个字可以不用记啦!」

涩谷夫人发现孩子们不在,是在激烈的大战开打二十分钟後。

穿著联邦军的马修?奥森战战兢兢地敲敲寝室的门:

「那个——」

「谁啊!?」

他们足足花了十五秒才想到刚刚有让保姆进房间。

「还没回来耶——」

「什麼啦!」

发抖的巨汉不知所措。

「你们的小孩去上厕所之後就没回来罗。」

「你说孩子们?两个都还没回来?」

既然这样还不快去敲敲厕所门,看看他们两个是不是在里面睡著了。涩谷胜马一面小声咒骂保姆,一面抓著浴室的门把。停战状态的妻子也跟在後面。

「不好了,要是被马桶冲走怎麼办?」

「少胡说八道,这世界哪有小孩会被马桶冲走……根本就不可能嘛!」

浴室的门并没有锁上。轻松打开门之後,并没有发现长男胜利跟次男有利的踪影。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把水蓝色浴廉卷起来,但是他们并没有蹲在浴缸里。

「啊、厕所在哪里!?」

保姆两人组满脸被将了一军的表情。涩谷夫妻见状不禁皱起眉头。饭店的房间附有卫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真搞不懂这些美国人在说些什麼?

「不是啦,因为我们通常住的地方,是共用厕所跟浴室的。」

共用厕所跟厕所?那是什麼等级的旅馆啊?现在连日本民宿的房间都有厕所了。更何况洗脸台在室外,三更半夜如果想干麻还得弯著身子经过走廊,实在太麻烦……

想像到这里的丈夫突然发现一件事:

「等等,这麼说来,我那两个孩子说要上厕所之後就离开房间了,是吗!?」

「啊!正确来说,他们是说『要尿尿』。」

「而且还说,『快尿出来了——』。」

美子马上转变成有三岁小孩的母亲应有的表情大叫:

「哇——他漏尿的老毛病又犯了吗——!?」

「不是那个问题!现在不是那个问题!老婆。」

公寓饭店的走廊跟日本公寓的走廊不一样,并不是适合小三的小孩跟无法自己上厕所的幼童徘徊的地方。而且要是看到那麼可爱……不、那麼聪明的孩子,想必就连初次来到地球的外星人都想绑架他们。天哪、不要再说了!救命哪,千万不要让牛只分屍事件〈注:CattleMutilation,指一连串牧牛离奇死亡事件。相传是外星人干的好事〉发生在他们身上。

「现、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快、快去找他们!万一让他们离开饭店就糟了……」

「父亲大人,我们发现一封留书。」

不是马修?奥森的另一名男子高高举起放在桌上的纸。想到把信摆在厕所的正对面,这两个儿子还真聪明。

「快给我看……『我们即将踏上旅程,请不要找我们。』拜托,这哪里是去上厕所!?根本就是离家出走嘛!」

「好、我知道了,目标是补药!大夥们,准备去找补药——」

「拜托你讲清楚,到底是找补药还是找人——」

这封信还有後续。

『我们即将踏上旅程,请不要找我们。踏上通往那变成大人的阶梯,可是你尚未』

尚未……什麼啊?

「竟然在离家出走的信写下辞世词……小胜真是个可怕的小三生呢。」

「别别别讲这麼触霉头的话啦,老婆!这哪是什麼辞世词啊!不过你放心,无论什麼神童或是天才,很多只要过了十五岁就变得跟一般人没什麼两样。总之先去找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在饭店里逮到他们。」

身穿制服的两人用熟悉的动作敬礼,露出猎犬追捕猎物的眼神。

「了解!我们会在饭店里到处搜索,一定会把卡兹、雷兹与吉卜〈注:动画?机动战士钢弹里,滞留在白色基地里的三个孤儿〉带回来的!」

「咦,谁?我家的小孩叫小胜跟小有。」

「不不不,这你就别计较了。就是卡兹、雷兹跟吉卜!」

问题这不是三个人吗?

正当制服两人组跟孩子的母亲准备冲到走廊时,门铃突然响个不停,还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现在不管有什麼急事也没时间理会了。正当胜马开门并准备破口大骂,嘴巴也做出「谁」的嘴形——

「谁……」

只见门口站著一个明明快七月了还穿著灰色双排扣大衣、头戴黑帽、嘴里还刁著一跟没点燃的雪茄,打扮有点不正常的中年男子。因为他的个子比胜马矮,所以胜马现在是往下看的。像松鼠腮袋的鬓角随著室内微风而飘动。身旁还带著一名穿著正式服装的年轻人,及全都是男性的一群人。

「这位太太请放心,既然我们来了,就表示事情已经解决了。我还带来专门幼童失踪的小组,以及熟悉地理环境的纽约活字典『地理狂?唐老爷』呢。」

涩谷夫妻仔细一看,那群怎麼看都像是街友的老人正举起一只手,嗨~~地向他们打招呼。发型是天然的雷鬼头。

「他们是热爱道路、热爱到路上过活的高手。啊、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迪亚斯探员。等一下要搜索的府上可爱的孩子,他的名字……叫什麼来著啊,小队长?」

「请、请等一下,请、等一下!」

美子拼命摇头打断对方的话。

「我好像在哪看过那对鬓角。为什麼你会在纽约……不,那并不重要,倒是我们又没报警,怎麼会有警察跑来呢!?」

「不,我们并不是警察呦,太太。是门房目击到两名单独在外摇荡的幼童,被可疑的计程车载走,於是便通报我们。如果要在广大区域搜寻失踪的儿童,就得靠我们FBI出马了。我们询问大厅柜台之後,发现年龄打扮都很符合府上的小孩,所以就赶来这里。」

妻子突然发出笔墨无法形容的惨叫声,头发还因为过度惊吓而竖了起来。

「呀阿——!这麼说来小胜跟小有被外国人带走了——!?」

「冷、冷静一点啦,老婆。人家搞不好是好心的大叔。」

「天哪——怎麼办?总之先报警,我们得报警才行!」

「都说你们大可不用报警,只要我们来了就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看来尊夫人有点太激动了。这也难怪啦,毕竟宝贝儿子下落不明。喂、小队长,有带安抚失踪儿童家属的职业心理辅导员——?」

「请等一下。顺便一提,我已经不是小队长了。」

穿著正式服装的年轻人用无线电确认之後点头:

「他刚到了,正在上楼途中。」

电梯门打开,一名手握金色麦克风,翘起小指的男子轻轻点头之後走进大厅:

「嗨,这位太太,我是心理辅导员威廉。为了缓和你的心情特地来这里。我先声明,我是真心想帮助你,让我们一起打破这个僵局吧。因此有必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取得信任才行。先从我开始说起好了,等一下再等你们说说两人初识的情形。那麼先听我的第一首歌『我生长在威廉康辛州』。作词编曲、主唱、合音都是我,唯读作曲是杰可麦克森唔噗……」

「不要在饭店走廊大声喧哗!」

在金麦克风开始独唱以前,心理辅导员就被隔壁房探头出来的房客淋了一身湿。

「天哪~~怎麼办,小马!看样子连FBI也靠不住呢!我们一定要自己设法找到儿子才行!」

身为一家之主,也是两个儿子的父亲涩谷胜马,虽然下垂的眼睛让他的脸看起来没什麼精神,不过他紧握拳头点头表示同意:

「说的也是,首先要收集情报。各位,无论多微不足道的情报都无所谓。只要找到我们的儿子请马上打电话给我!我会针对有利的情报提供奖金!」

「啊!你们做什麼!」

一听到有奖金可拿,迪亚斯探员带来的人便全都冲了出去。看来这支专业集团都是拜金主义者。现场只剩下地理狂?唐老爷跟前警长的忠实部下,西装笔挺的年轻人。

另一方面,留下闹离婚的双亲离开房间的涩谷兄弟,从有点瘦弱的房门面前走过,面朝著饭店站在七十二街。

「走——」

「对,我们出去走走。今天天气真好。」

身穿著深蓝色连身佯装外加围裙这种特殊服装的弟弟,用力挥动牵著哥哥的手。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六月的纽约湿气并不重,昨天还是阴天,现在却洒下晴朗的阳光。

夏天就快到了。

「走——把拔跟马麻呢——?」

「爸爸妈妈不会跟来呦,小有。那两个人正在开战。爸爸他们正面临离婚的危机呢。」

「淋昏的鸡?」

「不是啦。」

胜利一面牵著弟弟的小手,一面仔细看著观光指南撕下来的地图。长及膝盖的五分裤里塞著母亲丢在地上的钱包。

「要去哪边好呢?」

往右手边走是麦迪逊大道,往左手边是中央公园跟第五街。无论在哪一边搭上巴士,都能抵达大车站吧。

有利举起空著的手,元气十足地大喊:

「迪士尼——!」

「不可能,这里又不是佛罗里达州。」

「那——游乐园!」

「游乐园?这倒是可以,不过我们得先搭上交通工具。总之要离这里远一点。」

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开始往大马路走的胜利喃喃说道。

只是因为离婚就要抢夺宝贝儿子,这算什麼嘛——冷静到让人无法想像这是小三生的涩谷胜利感到十分愤慨。弟弟不是爸爸妈妈的私人物品,但是他们却用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为由,无视本人意见并随便决定要由哪一方抚养。

纵使他们是我们的监护人,也不能原谅无视小孩人权的做法。

而且要是父母各自抚养一个孩子,自己就必须跟弟弟分开——开什麼玩笑啊?即使是父母也没有权力把小有从我身边抢走。

「大人太蛮横了。」

「馒头?」

胜利一边摸弟弟的头说「不是啦」,一边安排未来的计画。

总之先逃得远远的,再向相关机构提出保护申请。美国是个注重儿童人权的国家,只要依循法律途径,兄弟俩应该可以生活在一起。

但这块土地的治安,对单身行动的两个小孩来说太差了,因此胜利必须提高警觉,好好保护自己跟弟弟的安全。再也没有什麼比小心更重要的。

「总之先搭巴士到宾州站吧。如此一来就能搭电车或长途巴士离开这里。」

「游乐园呢?」

「游乐园等之後再去吧。等我们彻底甩掉追兵之後……哇!」

背後突然有人按喇叭,把两个小孩吓得跳起来——回头一看,一名东方男子从计程车驾驶座探出头来。

「两位小朋友是从高级饭店走出来的观光客,不可以独自在街上游荡呦!」

那个男人有著一对有如两枚海苔的粗眉毛,还有分不清到底有没有张开的眯眯眼。

「我是不知道你们想去哪里,但是只有两个小孩可是很——危——险——呦——!我们当地人是不会啦,但要是你们在中央公园迷路的话,真的很危险哦——!」

「……你真的是本地人?」

眉毛超粗的东方人开朗地回答:

「你们在说什麼啊,光是听我讲话就有NEW约腔吧?虽然我是在隔壁的纽泽西出生的,不过曼哈顿就像我家的院子一样。我从七岁就在这里蹓躂了——」

他该不会把北海道的长万部跟曼哈顿搞混了吧?

胜利重振精神,紧紧抓住弟弟的手。毕竟在街上来来往往的无数计程车之中,还是有心怀不轨的坏人,总之得小心谨慎才行。

「我们要搭巴士。」

「什麼?」

人看起来不错的司机,粗眉变成八字型下垂。

「不能搭巴士啦,今天是六月的最後一个星期天呦。这一天在第五街附近搭巴士是很愚蠢的哦!真是太不巧了,你们还是请爸爸妈妈带你们过去吧。」

「问题就是出在我们的爸爸妈妈身上!」

胜利刻意压低声音,装出悲伤的表情:

「其实我父亲打算把我卖到大联盟地狱训练机构『球穴』去。所以我才带著弟弟从那儿逃出来。」

「咿!」一听到不寻常的组织名称,计程车司机的脸色大变。

「要、要送你去球穴!?」

「是的。还有我弟弟……你看,应是让他穿上啦啦队培训队长的连身洋装。」

「咿——怎麼会有这种父亲——!」

亚裔司机连忙下车把後座的车门打开,东望西望窥视周遭之後,把两兄弟推进去。

「快点快点,要是被发现就惨罗。既然是这个原因,我载你们去车站吧,记得把头压低不要让外面的人看见呦——」

幸亏遇到善良的计程车司机,两人就靠嘴巴哼著「NEW约——NEW约——」的好司机离开七十二街。但是不只笨笨的有利,就连胜利也没发现有人从头到尾看完这一幕。

躲在大楼後面的男子,穿著黑色西装戴著墨镜,一身黑的可疑打扮。他拦下後面的计程车并对拉丁拉丁裔司机说:

「帮我追前面的车!」

「喔?客人是FBI的人吗?」

「你管那麼多干嘛?总之追前面那辆计程车就是了!」

「不是啦,其实我是上个月才来到东部,对这一带还不熟——」

「就算不知道路也不没关系!你只要追前面的计程车就好了!」

「唉呀~~既然是这麼特殊的任务,那我得多收钱才行——」

很遗憾,在纽约市区里,也有几个恶劣的计程车司机。

涩谷夫妻和两名无能的保姆在纽约市警局柜台前气冲冲地抱怨。因为他们对来自异国的上班族家庭实在太冷淡了。

「两位请听我说,即是你们这麼说,他们也才失踪三十分钟而已,我们还无法受理报案。更何况如果跟御宅族有关——」

身穿联邦制服的两人,把手放在脸前拼命挥动,表示他们不是御宅族。

「他们不是被绑架,而是离家出走对吧?很明显他们是离家出走的吧?我们警方可不是整天闲闲没事做,既然是离家出走,我们怎麼可能挪出人手去找。」

「可是,就算是离家出走,我那两个儿子也才八岁跟三岁呦!?虽然小胜的英文很溜,也聪明到人称『冷若冰霜的五岁小孩』,不过纽约并不是适合小孩外出散步并顺利到处闲逛的安全地方哦!麻烦快找吧,无论用什麼法子都要找到他们!那不正是警察的工作吗?」

肚子突到快要看不见脚边的制服警官为难地抓抓鼻子下方。

「就算你这麼说——但问题是优秀警官今天都放假了。我们署里已经呈现严重的人手不足呢——我自己也还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帮忙呢。」

正如他所说,在他背後工作的警官正忙著团团转——有一个抓著三只话筒,一次回答三通电话的牵手观音警官、被堆积如山的文件团团围住,差点遇难的山怪警官、以及一口气咬著五片披萨,满心喜悦的大食量警官。

至於值班警官则用死心的眼神遥望这个场面,口中念念有词:

「这到底是为什麼呢?为什麼请假的都是一些充满男子气概的优秀夥伴呢?」

「看吧——小马!」

涩谷美子一看到那个样子,马上转过身来:

「我就说警察看不住吧?小马还说会不会发生什麼奇迹,试著跟他们交涉,但最後还是被无情回绝了。警察果然靠不住!我们还是尽快公布奖金寻找犯人、张贴通缉海报吧。如此一来就算是天涯海角也追得到,说什麼都要宰了他!」

「等一下老婆,又还不确定有没有绑匪……可是,如果真是那样,除了要尽快收集情报以外,我们可能还要找个搜寻失踪人口的专家。警察先生,曼哈顿第一的寻人高手是谁?你应该不会连这个都不愿意告诉我们吧?」

面对双手撑著柜台、气势汹汹的监护人,值班员警不由得有点害怕,原本傲慢的态度也有点收敛

「嗯——说到民间厉害的寻人高手,应该就是『追踪儿童小子B级』吧。」

「B、B级行吗?」

「我也不知道他行不行,不过这是他的电话号码……」

一把抢下递过来的纸条,美子立刻冲进房间角落的公用电话。拨完第九个号码之後,出现迟缓的回应声:

『你好,这里是失踪小子B级,你要找什麼东西?』

「是我儿子,我儿子啦!两名小……」

『是不好找的东西吗?』

「怎麼变成馆广志〈注!日本老牌演员,专门演日本警匪影集的刑警角色〉了!」

美子气得用力切断公用电话。

「冷静一点啦,老婆。他也不是円广志〈注:日本歌手兼作曲家〉哦!那只不过是电话留言罢了,那家伙不可能在纽约啦。」

可是丈夫显然没什麼说服力,妻子?珍妮佛早已经抓狂了。身穿宴会的高级和服,头上冒出青筋猛抓头发,已经濒临火山爆发。

「啊~~该怎麼办才好?当我们再这里担心时,小胜跟小有可能已经遭到坏人的毒手了。搞不好已经被邪恶组织抓去改造成邪恶的大哥哥呢!」

「哇——那很可能被迫什麼怪物合体呢!如果能跟乔狄马〈注:纽约洋基队名将,1999年因肺癌病逝〉的遗传基因合体,那可会让我热血沸腾呢!」

从这里可以稍微看到涩谷胜马脑中没人性的部分。

『嘎嘎……哔……沙沙——』

就在气氛十分低迷时,一个机械音适时出现。保姆之一的马修?奥森赶紧拿起系在腰上的无线电:

「我是阿姆罗。」

你是阿姆罗!?

『这里是芙劳?波。』

对方是芙劳啊……混著杂音的无线电,是来自模仿动画角色的装扮,身穿红色制服的保姆。也就是鼻子吃了闭门羹而无法进屋内的第三人。

「其实嘎……已经确定卡兹、雷兹与吉卡往厕所的方向哔……为了以防万一,我跑在後面追赶——」

「用跑的!?真厉害,不愧是飞毛腿芙劳!」

马修?奥森的反应让周遭的人们兴奋起来。

「目标现在在哪?」

『这个吗……嘎——……请打开电视……嘎——哔哔……沙哔……』

「可恶,又是米诺夫斯基粒子!」

你们怎麼不用不用米诺夫斯粒子影响的普通无线电呢?现场的人都很想吐他槽,但认为现在不是好时机而闭口。

「电视、打开电视!」

在听到胜马的指示,正在观看警匪片的频道的年轻警官连忙将电视转到NY1〈注:NY1是一个地方频道,二十四小时服务纽约客的电视新闻〉。这个地方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正在转播热闹的街头活动。

『嗨~~我是记者安乔依。不晓得电视前的观众朋友是怎麼渡过六月的最後一个星期天呢?在记者所在的曼哈顿第五街,可是正在举行每年惯例的同志游行呦!』

画面里裹著迷你紧身套装的性感记者,正活力四射地一手拿著麦克风对著镜头送秋波。涩谷夫妻当场目瞪口呆:

「……同志、游行?」

『现在是三点四十分,游行队伍从市立图书馆前朝华盛顿广场走去。成员从每到连超级名模都会吓到脸色发白的美男子,到有如找到同伴的海豹班高兴的怪人。精心打扮、金光闪闪的同志让史匹柏导演都大吃一惊呢!』

SNG车後方式日本难得一见的景象——浓妆豔抹、服装缤纷的女王,还有一群身穿紧身皮衣、头戴墨镜、在腰际垂挂锁链的粗壮老兄在街上大声喧闹。队伍之中有男有女,也有不少在路旁围观的群众。其实里面也有不少人装著很普遍的服装,不过他们就不怎麼引人注目。

这时候有一名女王陛下缠住电视台的转播人员又抱又亲。看到对方逼近的後唇,转播人员不由得拿起摄影机护身。这个举动让镜头照到人们群众的场所。

「啊!」

夫妻俩同时大叫。

「小有!」

他们可爱的次男正在跟一旁的同性恋玩耍。穿著深蓝色连身洋装加缀满蕾丝的围群及粉红色袜子的次男,被全身缀满亮片的变装女王高高举起,开怀大笑呢。

「小、小小小小有!?」

『那麼把现场交还给主播。好好享乐吧~』

「谢谢安乔伊的报导,现场再次回到主播肯特这里。」

转播到此结束,画面上出现板著一张脸、带著粗框眼镜的男性。胜马抓著老旧的电视拼命摇动:

「可恶,我不想看这个眼镜仔!快播小有的画面,我想看小有奋斗的模样!」

「住手、你想破坏警局里的设备吗?」

顶著啤酒肚的值班员警赶紧抓住这个快失控的日本人,那可是十年来跟他苦乐共享的宝贝电视呢。

「你那两个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的儿子居然跑去参加同志旅行,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也不要把气出在警局的设备上。又还没确定你那两个儿子是同性恋啊。」

「废话、有哪个三岁小孩就搞GAY的——!好了,既然已经查出地点,确认他们的所在位置,就快点派警察过去保护他们啊!对了车子,把警车借我!我直接去孩子身边!」

「等、等一下啦,Ms.涩谷!那可是一年一度、无法无天的同志游行区域。为了围观群众的安全,我们都会派驻警力,不过要从那麼浩大的游行队伍里找出两个小孩……」

抖著啤酒肚的值班员警,像是在感叹警方力有未逮似的摇头:

「不……老实说我们这种普通警察,并没有勇气闯进那种凝聚力强的集团……」

肩膀夹著三只话筒的警官动也不动、狂吃披萨的警官也停下手,屏气凝神观望接下来的发展。但是他们其中一人——因为文书工作不顺利而皱著眉头的男人,像是做了什麼决定後站了起来:

「值班的别难过啦,虽然我的搭档今天休假,不过我会试著跟他连络看看。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有携带无线电。虽然我答应绝不会说出去,但是为了那两个幼小的孩子,他应该会原谅我的。」

接著,原本一直盯著警匪片的频道的年轻人也意气凛然地站起来:

「我的搭档今天也休假,不过他有携带正在开发中的行动电话,我试著跟他连络。」

结果警局里各个角落纷纷发出「我也来联络」的声音。大家纷纷用无线电、电话、狼烟、旗号等方法呼叫夥伴。

「啊啊,是大卫呢?是我啦,不是什麼诈骗集团。什麼?现在要教你梅拉妮?别闹啦。我跟你说,虽然抱歉坏了你的兴致,不过这是紧急状况啦!」

「苏珊?我是莫妮卡,我知道今天是你重要的日子,不过在你附近有两名离家出走的失踪幼童喔。」

「嗨,邓肯!游行好玩吗?不好意思在这时候打扰你,据报有两个日本小鬼混在你那的游行队伍中。啊?你参加的事同志游行?安啦,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一定会保守秘密,不会说出去了。你要相信我这个搭档啊!」

在本周的第二天,警局里到底发生什麼事,光是想像都觉得可怕。

时间稍微往前回溯。

看卲圣派翠克大教堂的白色尖塔,计程车司机皱紧他的粗眉。透过车内後视镜看到这个模样的胜利,不安地询问男子:

「怎麼了吗?」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耶——啊、不要回头看呦。後面跟著一台计程车、还有身穿粉红色制服以超快速在人行道奔跑的女人、还有……」

「用跑的!」

虽说塞车时的车速不快,不过从七十二街跑到这里也有一段距离。只靠自己的双脚跟在汽车後面,这番毅力实在太让人敬佩了。

自称当地人的司机看著前方的道路,不耐烦地搥打方向盘:

「虽然很想说『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把他们甩掉』,可是交通塞成这样,根本无法展现我的开车技术——没办法,所谓『树要藏在森林里,牛要养在牧场里』,我乾脆直接开车冲进游行队伍,你们就混进人群甩开追兵吧——」

司机先生话一说完,就突然把方向盘一横,擦过两三辆车挤到前方十字路口然後向右转。连询问是什麼游行队伍的机会都没有。

「哇哇哇哇哇——」

因为没有儿童安全座椅,害得有利从座位上滑下去。

「小有没事吧!?」

「云霄——」

他没来得及说出「飞车」,计程车就紧急刹车。胜利拼命压住小弟,避免他飞出去。好不容易熬过这个冲击,抬起头来往上看,才发现黄色计程车已经被人群团团包围。许多带著大顶假发又浓妆豔抹的脸,正隔著车窗往里面看。

「这里是……」

「好了、两位小朋友,没时间拖拖拉拉的——!你们快点下车,混在人群之中前往地铁站吧——如果要去灰狗〈注!长程运输公司「GreyhoundLines」〉长途巴士的车站,在三十四街的宾州车站或四十二街下车,很快就会看到了——」

「可是车钱……」

在地人竖起大拇指,表示义务助人是不收钱的。

「因为你们只是小鬼——〈注:在动画「机动战士钢弹」里,夏亚在看到萨比家三男卡尔马国葬直拨时所说的名台词〉」

他们一下计程车就被人群团团围住,连天空都看不见。每个人都长得好高大,而且身上都穿著花俏又华丽的服装。

「请问这是……这是什麼集会啊?」

「哎呀,你不知道吗?我们是一群敞开自我心扉的女性,诚实活在现代的女性呦!」

「女……」

胜利差点脱口说出「你们也算女人吗?」但他连忙闭嘴,因为这句话太没礼貌了。即使英文很溜的胜利也对同性恋毫无知悉呢。

大姐姐们一看到穿著连身洋装的有利,如获至宝似的把他举到头顶。

「啊,小有!」

「哇——好可爱!你们快过来,有看过这麼可爱的小孩吗——?我说葛格啊,不晓得你弟弟何时才会踏入我们的世界?如果他现在就加入的话,铁定很受欢迎~~」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因为热中此道的是我妈而不是我弟。」

「哇、好一个通情达理的妈妈呢——」

刚开始被抱到头上的有利觉得好玩,并抓著有如白金汉宫卫兵帽子的假发。但是坐在肩上没多久,小眼睛就开始四处寻找胜利。

「小胜、小胜!」

「我在这里,小有!我在下面!」

「小胜!」

他拼命挥动手脚想到哥哥身边。这时候身材高大,服装也格外华丽的大姐姐一把抱起有力将他放回地面上。

「你们几个别欺负人家小孩子。」

他穿著全身镶满紫色亮片的华丽服装。在午後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粗壮的腰上还缠著如拳头般粗、仿自轮胎花纹的腰带——

看起来很像什麼项目的冠军。

「呜!咿呜!好可、可怕——妖怪!」

惊人的外表吓得有利快要哭了出来。其实他害怕的是对方又宽又大的嘴巴,加上鲜红的口红,感觉好像刚吞下一个人。

「喔——!麦可这个名字我已经丢在肯德基的鸡舍里了,现在的我叫做玻沙诺瓦,不叫麦可哦。」

裸露的手臂有心形刺青,不过心形中间的人名好像重刺了两遍。

「听好,千万不要喊我们过去的名字。现在她叫做玻沙诺瓦,我叫梅拉妮。」

站在玻沙诺瓦身边,穿著翡翠绿迷你裙的「女性」如此说道。当他把手插在织腰上斜斜站立时,看来就像邮购杂志里的模特儿一样美丽。此时,从梅拉妮束著紧紧的腰际传来不太悦耳的电子声。只见他熟练拿起无线电,手贴在嘴边:

「嗨~我是梅拉妮~」

听到无线电传来的声音,梅拉妮慌张地压低声音,捂著嘴巴转过身:

「干麻啦,不是跟你说过假日时我不叫大卫吗?今天是六月最後一个星期六,早在半年前我就请好假了耶!嗯?什麼?有两名幼童失踪……你说在游行队伍!?」

他往胜利这边看了一下,又压低声音跟对方说话:

「八岁跟三岁,其中一个虽是男孩,却穿著深蓝色连身洋装及缀有蕾丝的围裙……难不成……啊、我知道了!好。我马上保护他们,了解。」

「怎麼了,梅拉妮~~」

紫色亮片「小姐」担心地等夥伴讲完无线电。真名好像叫大卫的绿色迷你裙「小姐」捂著嘴巴清了一下喉咙,然後把手伸进塞满东西的胸部里拿出警徽:

「啊——咳咳!我刚刚接到通知,说要保护你们兄弟俩。你们父母似乎很担心你们。大姐姐我……不是啦,本警官会送你们回警局——」

「等一下!咦,什麼跟什麼啊?梅拉妮是警官!?」

紫色亮片「小姐」倏地脸色大变。话虽如此,因为他的粉底打太厚,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从什麼色变成什麼色。

「你听我解释,玻沙诺瓦,这是有原因的。很抱歉我一直没告诉你真相,但实际上我家代代都是纽约警……」

「天哪——!梅拉妮,现在说什麼都没用了!」

「喔唔!」

紫色亮片,也就是玻沙诺瓦「小姐」设法像个女人甩对方一个耳光。但不管打扮多麼光鲜亮丽,内在还是个男人。因此挨了耳光的梅拉妮,也就是大卫〈猜测〉,整个人随即喷著鼻血飞了出来。

「呸,老子除了军人,第二个讨厌的就是警察。」

玻沙诺瓦不屑地说道。他是男人——如假包换的男子汉。不过他马上变回之前的声音,妖艳地扭腰摆臀。紫色亮片再次闪闪发亮。

「两位小朋友,你们趁现在快逃吧!放心,大姐姐是站在你们这边地呦!要是还有其他警察追来,我也会用织瘦的女性手臂阻止他们!」

「谢谢你。」

被放到地面的有利笑眯眯地大喊:

「谢谢你,妖怪。」

真庆幸弟弟的英文不太标准。胜利偷偷叹气,然後抓著有利细小的手离开游行队伍。

「过来吧,小有。」

「嗯、掰掰,阿妖——」

「路上小心哦,小朋友——」

打扮成女侍的参加者推开玻沙诺瓦,准备抓住他们两个。

「喂,等一下!我们接到的联络是要保护那两个孩子……咕啊!」

「别故作亲暱随便碰我啦,警官。」

「快让开,我们要保护那对兄弟……哇!」

「我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手下留情喔,因为人家也是女的。」

身上不停掉落紫色晶片的玻沙诺瓦把正义的警官——击倒,光是想像都觉得可怕。

在这片骚动之中,明显跟警方无关的人物穿过队伍冲了进来。

明明快到夏天,却穿著黑色西装戴著墨镜。刚冲进来时还灵巧地运用细柺杖闪过人群。

他的鼻子如果再低个几釐米,历史可能就会改变。他的容貌如果再平凡一点,应该可以追到小胜跟小有。但伤脑筋的是,这个看起来不只五、六十岁的男人,外表跟好莱坞的明星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在场的同性恋者怎麼可能放过眼前这个跟大明星劳勃迪尼洛长的一模一样的酷帅男性呢。

「等一下,你不是迪尼洛吗?」

「天哪,是真的耶!哇、不愧是帅哥——哇~~他脸上还有刮胡子的痕迹~」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迪尼洛。哪个人帮我栏下那两个孩子!他们是我朋友的小孩,请帮我拦住他们!」

被人群挡住去路的他拼命把手伸长。但那对小兄弟还是顺利逃走,两个背影不一会儿就变得越来越渺小。

「哎呀~讨厌,迪尼洛?你真的是迪尼洛?天哪,想不到老迪也是我们的夥伴——!」

「我们并不讨厌你,反而很开心也超感动呢!我说劳勃啊,好莱屋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同性恋啊?」

「这、这、这我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

「哇——瞧你脸红了,好可爱哦——我说迪尼洛,你有没有兴趣在纽约发展啊——?如果要开人妖酒店,我们可是熟得很哦——而且随时都能帮你的忙呢——」

「哎呀,不行!人家希望劳勃开一间可爱的咖啡店啦!或是我们喜欢的寿司餐厅也行。」

「喂喂喂,听说迪尼洛来了,真的吗!?在哪里在哪里?啊!」

「放手!放开我啦!我有急事……唔耶!」

被体格健壮的女王陛下们团团围住的追踪者,最後落到动弹不得的下场。

「你说他们跑了?」

涩谷夫妻……尤其是太太,两手叉在胸前略歪著头。

「你们不是派出充满男子气概的优秀警官了吗?结果还是让八岁跟三岁的小兄弟逃走了?哇——不愧是我家的小孩,真聪明——!不对,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

「老、老婆!」

警局每个人都是垂头丧气。沮丧的值班员警上前报告:

「与其说让他们给跑了,不如说是大家都被摆平了……」

「没用的东西。」

「老、老婆!?」

纽约市警可是办过无数大小邢案,甚至历经过攸关性命的枪战。然而这个家庭主妇却当这群警员面前大放厥词。

「我没说错啊,小马。会参加同志游行的,应该都是万中选一的优秀警察吧。可是他们连我们的宝贝儿子都保护不了,这不是没用的东西是什麼?」

出奇冷静的涩谷美子一面整理和服的带扣,一面眯著双眼皮的眼睛。科学无法解释的第六感让丈夫的背脊直打哆嗦——完了,这下完了。

「所以我就说,警察根本靠不住。看吧——跟我说的一模一样吧?算了,没关系。既然你们没办法为我们做什麼,那我就自己去救儿子。别看我这个样子,婚前可是人称『横滨的紧急追捕令』〈注:电影「DirtyHarry」,由克林伊斯威特自导自演〉,让那些小奸小恶的家伙闻风丧胆呢。用麦格农转轮手枪吓唬那些在外国人墓地随地便溺的男人,可是我的兴趣呢。」

麦格农轮转手枪?丈夫对妻子的过去感到不安。

「事到如今我只好一个人上街,把可疑份子全都抓起来!我要让纽约在误逮地狱里大声哭喊!就叫做『横滨的紧急追补令曼哈顿珍奇之旅』吧!哎呀,这标题真不错!感觉就像是假日早上播放的旅游节目。」

「等一下、等一下,老婆!只靠什麼珍奇之旅是无法解决事情的……不过算了,总比『地狱的7-11』好。」

松了口气的丈夫太天真了。下一秒钟,抓住淑女珍妮佛以穿著和服的姿势,一脚踏在值班柜台上,勒住执班员警的喉咙。

「唔——」

「好了,哪个人把44口径的麦格农转轮手枪借给我!我说借我就快点借给我!既然克林伊斯威特办得到,我怎麼可能办不到!」

「哇——我老婆变成克林伊斯威特了——」

丈夫跟警官们开始惨叫,连忙将手边的枪藏起来。要是让她说出「我就是法律」,铁定会没命的。得快点制止美子,让她恢复理智才行……但是警局里的警察不是制止失控的妻子,反而是扑向丈夫胜马。

「什、什什什什麼——!?」

除了模仿李小龙之外,连武术的武字都不曾说出口的胜马,不一会儿就被扣押并带到地下拘留所。

听著牢固的锁无情锁上的声音,胜马打从心底感慨——自己在日本连超速的经验都没有,为什麼会在美国……而且还是纽约的牢里呢。

「为什麼是我?为什麼是我——!?」

「你这个丈夫是怎麼当的,竟然逼淑女做出那种事?我最讨厌这种卑劣的男人。」

可是为什麼我这个当丈夫的,必须代替意谋夺枪的妻子关进拘留所呢。而且更倒楣的是,这个满是霉味又昏暗的牢狱里还有其他人。

就像画里描绘的壮汉。

对方穿著重型机车爱好者最爱的黑色紧身皮衣。他发出嚼口香糖的声音,笑嘻嘻的好像发生什麼有趣的事情。不但剃个大光头,上面还刺了一个骷髅缠著一条蛇的刺青。不过看起来有点像是一岮「便便」。

先来的人用力挥动右手,用低沉的声音呼唤胜马。

「Hey,Comeon——」

善良的日本人脑里随即——闪过在国外拘留所会遇到的几种危险。一、暴力行为、二、私邢、三、肮脏的厕所。

胜马用力挥动双手,表明自己毫无敌意,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最重要的是要确实表达自己的意思,否则暧昧不明的态度只会造成误会。

「No,No——卡门!No——No——看门!」

「HeyHey,Comeon。」

「NoNoNo,Thankyou。我是勇於说No的日本人!」

「帮我把背後的拉鍊拉上,Please。」

「啥?」

原来是自己不懂装懂搞错了。肌肉棒子男性只是要他帮忙把紧绷的皮衣拉鍊拉上而已,不然一直抵著铁栏杆,他的腰会痛。

啊——小胜小有你们现在在什麼地方,纵使被老婆害得入狱,做父亲的依然十分关心儿子们的安危。

「家长同意书呢?」

胜利带著弟弟好不容易来到巴士总站售票处,却被对方如此追问。

对方是体格健壮的非裔美国女性。制服纽扣绷的紧紧,黑发梳拢在後面,金色的圈圈耳环在耳边摇晃。

胜利不敢放开弟弟的手,好不容易才把妈妈的钱包从五分裤里拿出来。他以为对方要看他的身分证明,於是拼命找信用卡。女性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过来:

「我不是在说信用卡呦。不好意思小朋友,十二岁以下的儿童若要单独旅行,没有家长同意书我们是无法卖给你长途票的。要是不小心帮助儿童离家出走,对我们也是很大的困扰。」

「可是我们……」

话还没说完他就想到,对方之所以说「不能帮助儿童离家出走」,就表示刚才的理由是行不通的。於是他立刻改用泪眼攻势:

「我爸爸妈妈离婚,结果妈妈离家出走了。从此以後我爸爸天天喝酒不工作,只要一喝醉就打我跟弟弟,所以我们想去投靠孟菲斯的奶奶。」

他拼命眨眼睛,刻意让眼睛充满泪水。然後再微微皱眉,摆出祈求的表情往上看。

非裔美国女议员有点心软,表情显得有点黯淡。但没多久又想起自己的职务,於是挥著双手对他说「不行」。

「不管你再怎麼求都没用,我对这种事是很严格的。既然你家长无法写同意书,那就等你找其他监护人写好同意书再来吧。」

「小气鬼。」

「你说什麼?」

不知不觉说出真心话。虽然讲的是日话,但非善意的肢体语言好像在国外也能通用。

「我不是故意找你们麻烦呦,小朋友。这是公司的规定,知道吗?这也是为了你跟你妹妹……还是弟弟的安全著想。」

「我们走吧,小有。」

胜利知道,再死缠烂打下去也没有用,於是拉著弟弟的手离开。海港车站〈注:PortAuthority,曼哈顿二个主要的长途巴士站之一〉是个大车站,要从入口找到售票处需要花相当多的时间。想到一切又要回到原点,内心不禁觉得郁闷。但既然无法买到长途巴士的车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於是他把目的地设定得近一点,也考虑到搭电车的方法。那样旅程应该会变得悠闲一点,对年幼的有利也比较轻松吧。不过如果想买AMTRAK〈注:美国国铁〉的票,对小孩子来说也不大容易。於是他一面试著找出当初过来的正确路线,一面推敲下一个方法。

既然没办法在纽约买票,那走道隔壁洲呢?因为美国每一洲的法律都不一样,在纽泽西或许十二岁以下的儿童也能买票呢。

「喂——小胜——」

牵著的小手突然用力紧握自己。

「什麼事?想尿尿吗?」

「不——是。」

三岁的有利表情非常正经。

「游乐园呢?」

「我说小有,现在不是……」

胜利的话只说一半。从离开饭店的时候,他就说过想去游乐园,是自己勉强弟弟一直忍耐到现在。先是骗他离开住的房间,然後哄他搭上交通工具,一再逼迫年仅三岁的弟弟忍耐,於是他紧紧回握弟弟的手。

「也对,我们已经搭过计程车跟地铁,接下来轮到去游乐园了。那麼我们今天去远一点的游乐园,玩儿童也能搭乘的云霄飞车吧。」

「真的吗?」

有利的表情突然亮了起来。

「是真的呦!」

有利突然变得精神奕奕,彷佛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他们回到地面上的四十二街车站,再次把代币放入验票闸门。

「我们要往南走……那就是DOWNTOWN罗?」

「当当——!」

「不是啦!」

不知不觉又冲口说出,小胜立刻就後悔了。被吓到的弟弟抬头小声欲言又止的问:

「……阿当?」

胜利蹲下来紧紧抱住小弟。紧张的人不是只有自己,年仅三岁,连英文都不太懂的有利应该比自己还要不安。

「没错,DOWNTOWN就是阿当……对不起,小有。葛格并没有生气呦。」

「小胜。」

不过这孩子会的字还真少。

两个人无论是在无法分辨黑夜白天的月台牵著手等待列车、或是留在涂鸦痕迹的车门打开,走进过客匆匆的车厢内时,都尽可能人多的地方。让弟弟坐在两腿之间的哥哥大口叹气。

他觉得车厢里的视线全都看著他们。像是听著音乐的非洲青年、看著报纸的西装男子,甚至觉得捧著印有商标的纸袋的老妇人都在盯著他们。

照理说那是不可能的事。别人并没有自己想像一样,一直往这边看。

「椅子,橘子……好——硬哦。」

「嗯,很硬。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呦。」

没办法,我们必须到远方去。

也必须习惯不安与紧张。

搭了一小时的地铁终点站,是距离曼哈顿最近的海滩。

一望无际的沙滩,似乎怎麼走都怎不完。接近黄昏的午後,在海边嬉戏的人们不分大小小孩都发出欢闹的声音,彷佛衷心期待夏天的到来。

颜色褪的刚刚好的木版路前方,有一座小型游乐场。里面的设备都很老旧,但看起来很温馨,不知为何触动了日本人的乡愁。

「有种好怀念的感觉哦。」

不禁令人想起母亲年轻打工的横滨巨蛋,或是春假跟祖父母一起去玩的花园。每当车辆通过,柱子就会喀喀作响的云霄飞车,好像是美国的第一座云霄飞车。

有利还玩了一转就快故障的咖啡杯,还抓著不稳定的摩天轮窗户开心大叫。摩天轮转到最高点时,可以了望远处的海面。

「小有,你知道海的另一边有什麼吗?」

「日本?」

「不对,是欧洲哦。」

「骗人——」

在三岁小孩的世界里,只有日本跟美国。

他买了热狗跟柳橙汁给喊肚子饿的弟弟。园内到处都有人鱼的展示品,有利只要一看到就会开心地指著大喊:

「小胜,鱼人!鱼——人!」

「应该是人鱼吧。」

可能觉得欢喜雀跃的小孩很可爱吧,附近的职员告诉他们昨天举行过人鱼嘉年华,还亲切地拿出小孩子的人鱼尾巴让有利套上,并用拍立得相机帮他拍照。

开心至极的弟弟拉著哥哥的手到处跑,还发出笑声跟弟弟一起同欢,好不开心。

不久太阳渐渐下沉,脚边的影子拉得很长。人们也开始回家,原本热闹的园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当夕阳西下之际,最後只剩下他们跟海鸟在空无一人的海边步行。

他把玩累到发呆的弟弟肩膀拉过来,两人慢慢走在前往车站的路上。只有三岁的头脑跟身体,因为愉快的疲劳而开始打瞌睡。

「小有,不可以睡著哟!我们等一下还要搭电车。」

「嗯——」

自己也很清楚晚上的地铁很危险,可是他们又不可能露宿街头,也不能在这里打电话回饭店,乖乖回到父母身边。要是父母真的离婚,他们就得各分东西了。自己说什麼也不想跟弟弟分开,也不喜欢被人当作物品一样处置。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才八岁跟三岁。连要买长途巴士的车票都被拒绝,又有哪家旅馆把房间租成他们呢。胜利一边以蜗牛的速度前进,一边想起白天看的电影。

如果是城市近郊的汽车旅馆,或许不会多闻些什麼就让他们住宿。虽然内部有随时都可能脱落、咯咯作响的楼梯;住的是听得到隔壁房间枪声的客房;儿莲篷头只会流出棕色的水……不仅如此,每层楼只有一个冲澡间,厕所还是共用的。

叹气的胜利低头看著裤子里的钱包。

里头有足够住一晚的钱。可是自己只是小孩,无法到什麼像样的地方投宿。

好想哭,脚步也好沉重,只能够望著地面,原来这就是走投无路的感觉。明明自己只是个小孩却感到好郁闷。

「啊!」

原本边走边打盹的有利,似乎发现什麼,开始蹦蹦跳跳。原来在散步专用道的几公尺前方,有一个看似公共电话亭的孤单箱子。

「小胜,电话——」

「我们不能打电话回家。」

「为什麼?」

「不能叫爸爸妈妈来接我们,你跟葛格两个,要到很远的地方去。」

「嗯——」

「不喜欢吗?」

有利毫不犹豫地摇头。胜利虽然感到自毫,同时也有无法保护弟弟的无力感。

「如果那是『如果电话亭〈注:漫画《多啦A梦》出现过的道具之一〉』,能够马上大人就好了。」

「如花电话亭?」

「如果电话亭啦!」

可是走到旁边一看,才发现这个高大的木箱并不是公共电话亭。下半部用木板围起来,然後用粉红色与黄色的字写上MIRACLE、MAGIC、DREAM2等单字。上半部是整片玻璃,还有用纸糊成的可疑阿拉伯人。他不但缠著头巾还有胡须,正瞪著眼经看著这里。

「我看过这个!之前曾在电视上看过!」

「对,是白天播的电影。」

如果记得没错,这应该是类似算命机器或许愿机器的东西。放在手掌的铜板会随著轨道滚到手臂,只要顺利落到胡须上就能许一个愿望……好像是这样吧。

「铜板,铜板——」

他把二十五分钱交给拼命央求的弟弟,然後把他往上抱到搆得著投币口的高度。只见暗暗发亮的金属顺著细细的轨道慢慢接近阿拉伯人的脸。著迷的有利屏住气息,看到铜板好不容易落在人偶的胡须,随即开心的拍手。人偶动著嘴唇,发出事先录好的男声——那是带有腔调的英文:『请许一个愿望吧。』

「小胜,愿望,你要许什麼愿望?」

「什麼?」

他一时想不到要许什麼愿望。当时电影里的主角许了什麼愿望?我记得是……站在移动游乐园的机器前面,那个童星当时说的台词浮现在脑海里。对现在的自己来说,那也是非常接近的愿望。胜利忍住口中的乾渴张开嘴巴:

「希望快点变成……」

话都还没讲完,就听到飞快的脚步声冲来,其中还夹杂著柺杖的声音,形成一种奇妙的节奏。而且声音一直绕到许愿箱的後面。只见一个男人用惊人的力量扳开後方的三夹板,把纸糊的阿拉伯人拉倒。他把只剩上半身的人偶搁置一旁,再整个人硬挤进空隙里。

虽说夏天就快到了,但是他却穿著黑色西装,带著一副墨镜。让人觉得他长得好像某位知名的演员,但却不是小孩子说得出来的名字。

「……实在是太勉强了。」

那个男人气喘吁吁地缩进玻璃窗:

「嗨、嗨~~涩谷兄弟,我叫做鲍伯。你、你的愿望是什麼呢?」

「希望快点变成大人……唔!」

胜利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箱子,这种骗小孩的简单机器,谁都知道是骗人的。怎麼可能实现愿望呢。更何况要无视人体构造让自己马上变成大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那才真的是MIRACLE、MAGIC、DREAM呢。而且这也不是电影,现在的小学生怎麼会相信。

「要马上变成大人,是不可能的事。」

「变成大人?是为了你那个弟弟吗?」

「没错……但也可能不是,或许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不想跟小有分隔两地。要是我再长大一点,就可以两个人一起逃得远远的。」

胜利把弟弟放到地面之後,用有点早熟的小学生语气说话。

「可是这个世界并没有那种魔法。我不可能突然变成二十岁……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要不要出来啊?一定很热吧?」

「我是鲍伯。大家都这麼叫我。」

他的眉毛略微下垂,感觉很丢脸地从箱子中爬出来。可能是他使劲全力跑来的关系,呼吸还没恢复正常,两手搭在膝上弯著身子,黑色柺杖「鉴啷」落在木板路上。

「让这麼一对、小兄弟、在纽约流浪。你们的父母、到底、在做什麼啊?」

「我爸妈正面临离婚的危机。」

「淋昏的鸡!」

睡意全消的有利精神奕奕地回答。而且把手伸向鲍伯的脸,根本来不及阻止。

「眼镜,眼镜……」

「不行啦,小有!不可以随便拿叔叔的墨镜……」

男人的一双眼出现在被有利拿下来的墨镜後方。不过胜利被奇特的瞳孔颜色吓到说不出话。

「怎麼了?」

「……你的眼睛……」

原以为是金黄色的眼睛,再重新确认之後又变成普通的黑色。那男人露出颇有含意的笑容,等他把话说完。

「没什麼,可能是我看错了。」

「是吗?」

他从有利的手中把墨镜拿回来。

「年纪一大,连眼睛都变差了,不带这种东西就没办法直视夕阳。倒是这孩子还真是不安分,他没问题吧?」

「请你不要说我弟弟的坏话。」

完全不晓得对方指什麼地方没问题的胜利,紧紧抱住怀里的佳人。

「他才三岁而已。」

「我知道,我非常了解你们两个的事,而且是从出生之前就认识你们了呢。我跟你们父母是好友——不、应该说是上一代的涩谷家就是老朋友,就算老交情了。所以我并不是在说你弟弟的坏话喔。」

有利张著嘴巴,直盯著说话的男人下巴看,但是因为他没胡子所以很快就看腻了。然後指著遗留在海边的美人鱼游行看板,再次「鱼人鱼人」地拍手叫喊。鲍伯的嘴唇露出苦笑的样子,像是对待可爱小狗般轻轻抓住小孩的浏海。

「未来,他必须到非常遥远的地方。可能会遇到危险,也可能被迫做出严酷的抉择,所以我才会有点担心他,要是他继续保持这个样子,不晓得有没有问题呢。可是……」

海浪打在沙滩上又退去,再次打上来又退去。悦耳的声音跟其他海岸没什麼两样。

「……可能是我杞人忧天吧。」

「你说会遇到危险?」

胜利强而有利的声音传到男人的耳里。

「你说会遇到危险——真的吗?还说他会去遥远的地方,我能不能代替他去?非得有利去不可吗!?」

「没错。」

持续眺望海面另一头的鲍伯摇著头说:

「没有人能够代替他的人生,非他莫属。」

两脚突然失去力量的胜利往後退了几步。他抱著有利的身体,兄弟俩一起瘫坐在背後的长板凳上。木制的椅子被初夏的阳光晒得暖烘烘。

「小胜?」

小手摸著哥哥的膝盖。

「小胜不要紧吧?」

「不要紧,我没事。」

脚底的棕色木板传去海浪的波动。自称是鲍伯的神秘男子转身面对小兄弟:

「虽然你无法代替他,但你可以从旁协助。」

「……要怎麼做?」

胜利抬起头再问一次:

「要怎麼做?」

「只要继承我的工作就可以了。」

「你的工作是什麼?是什麼样的工作呢?是哪家公司的社长?」

「社长……这个嘛,有点类似啦。工作内容就是运用大约是一个小国的预算,来整合大约一个小国的人口。」

「你说的该不会是都知事吧?」

他不晓得从哪里的新闻或报纸得知,东京都的规模跟一个国家差不多。想不出知事的英文要怎麼说,所以是用日文说的。鲍伯可能是听不懂吧,只见他扬起墨镜後的眉毛。

「不过我是琦玉县的居民,也没有理由继承你的职务。为什麼你会对第一次见面的我说那些话呢?」

「很简单。」

他渐渐拉长的影子快要触及兄弟俩的脚边。不知为何,胜利觉得他的影子颜色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因为我年纪已经大了。这份工作我已经做很久了,想说在这里找个人把这个位子让给他,卸下重担好好休息。」

「我不觉得你年纪很大啊。」

「人是不能靠外表判断的。」

鲍伯那张被橘光逆光照射的脸,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如果本人自称八十岁,也会觉得他的确有那个岁数。真是不可思议的人。

「人是不能靠外表判断的。像你弟弟在我看来,不过是个不安分的小鬼,但是没人知道他体内的小小灵魂里,究竟隐藏了什麼秘密。」

「你说他只是个小鬼?」

胜利仅仅抱住疲惫不堪,体温升高的弟弟:

「……不准你这麼说我弟弟。」

「对不起。」

鲍伯很快就道歉了,这对一个大人来说是很难得的,随後他用真诚的口吻继续说:

「对你来说,他是你最宝贝的弟弟,与其跟他分开,你宁可带他离家出走对吧?但是对你父母来说也一样。这时候的他们应该吓得脸色大变,正在四处找你们两人呢。他们是不可能会让你们遭遇不幸的。」

「你怎麼知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从很久以前就非常了解你们这家人呦!」

听他这麼一说,胜利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在这样的异国、这样的观光胜地、和认识多年的朋友偶遇的机会有多大呢?他摇摇头放弃计算,因为根本算不出来。

「回家吧,涩谷兄弟。放心好了,涩谷夫妻不会拆散你们的。如果你对父母亲的态度不放心,那我愿意尽微薄之力,说服他们让你们一起生活。」

男人笔直伸出他的长手。

「好了,我们回去吧。」

胜利轻轻摇头:

「我们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

鲍伯眯起墨镜後方的双眼,一边敲响柺杖,一边沿著木板路走到年幼的兄弟旁边,然後坐在他们旁边:

「你们也可以不要回去,就待在这里吧。在你们那对幼稚的父母焦急地迎接你们之前,就这样看海吧。」

突然感觉到坐在膝间的弟弟身体变重——原来是他突然往自己的胸口靠了过来。

「小有,你睡著了吗?小有?」

规律的呼吸声变得又长又细,柔软的头法搔著胜利的下巴。

「……没关系,安心地睡吧。」

风平浪静的海面被染成橘红色,巨大的太阳有一半沉入海面下。海浪也配合拍打的节奏变换著亮度与色彩。

好暖和喔。

就跟夕阳一样地暖和。

「原来如此,跑遍全世界的他,现在待在亚利桑那州啊?」

一大开附加档案,眼前就出现沉没在地平线的细样。鲍伯传来的MAIL总是会附上夕阳的图档。

「『吾之一生如斯』啊……虽然年纪的确不小了,但也没有必要这麼感叹吧。」

简短的英文写著一如往常的内容。像是股票啦、世界情势啦、金融市场等等。紧接著後面都会补上每次都有的一句话——「衷心等待继承人的成长」。

「你也太急了吗,我都还没大学毕业呢。」

就在他关闭邮件软体的同时,门跟玄关也发出撞击的声音。有人跑上楼梯。连敲都没敲就打开房门,随即露出有利满脸大汗的脸。

「电脑借我一下,我要看昨天比赛的画面……怎麼这麼冷啊!?」

被房间温度吓到的有利马上冲向冷气机的遥控器跟窗户。接著还没取得主人的许可就站在电脑桌前面,看著美少女萤幕的保护程式,摆出一脸嫌恶的样子:

「又是新的美少女游戏啊……都已经几岁的人了。你该不会又拿我的名字套在某个游戏角色上吧?」

「啊——嗯?用你的名字?你老哥什麼时候干过那种事啦?是西元几年几月几日?几点几分几秒?地球转动几次的时候做的?」

「少来了!你明明做过!?就是上次、那个叫什麼来著,就是弓道社的女生啊!」

「她叫优莉,这麼女性化的名字,才不是我弟弟的名字咧——」

「少、少胡说八道!你明明就是对我不满,才刻意用我的名字吧!真是的、胜利就是这麼爱说谎!」

「话说回来,我才不想要你这个臭屁的弟弟呢!你老哥想要的是名叫优莉,长的可爱的妹妹,而且还要是弓道社的开朗美少女,不是你这种男生制服的棒球小子——」

「啊——气、气死我了——!」

弟弟拼命抓著满头大汗的头发,在渐渐渗入暑气的房间里气得直跺脚。胜利一面把窗户打开,一面把枕头上的运动毛巾扔给他。

弟弟真的很无趣。

要是有机会重新投胎,希望这次会是个老时又可爱的妹妹,那麼我倒想当个有点没出息的哥哥。
发表于 2008-3-22 19:58:3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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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田健丢脸的过去与诀别宣言


「柱子的——起司,到哪里去了——五月五日的自我激发。坦桑尼亚,我是没有寻找自我的村田,也就是村田健。」

「……我是最近老跟不上村田冷笑话的涩谷。话说回来,坦桑尼亚不是问候语吧?坦桑尼亚怎麼算是问候语呢?」

「我说你啊,别拘泥那种小事好不好——说到『小』,我记得上次有问过你,你有找过小时候的照片吗?」

「有啊有啊。说到那个,我没找到耶。虽然有婴儿跟四岁左右的照片,但是二、三岁左右的照片却连一张都没有。不过还好有我刚出生的照片,至少不会有趁著退潮到沙滩摸鱼却一无所获的感觉……」

「我就知道。」

「你、你知道什麼?」

「我说涩谷,你对那段空白期间有印象吗?」

「什麼空白期间?不管谁对二、三岁所发生的事都没什麼印象吧?嗯——这个嘛,应该不是差点被什麼可怕生物抱走……或是被变成不是自己的怪东西……或是被改造成只有上半身是人类的未确认生命体〈UMA〉……啊、还是说我三岁的时候被外星人绑架!?」

「不是呦,你的想法怎麼这麼单纯啊?其实涩谷,我之前好像也说过,我从幼稚园开始就是个天才儿童。」

「哪、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天才儿童啊?不过我那个哥哥也跟你差不多。不过他长大之後竟然迷上美少女游戏。」

「然後还被隔离到另一个房间接受智力测验,还在大学附属医院接受调查呦!因为们说我有点不平凡。而且在纯白色的房间里,有研究员及记录员,还有从学会派来什麼儿童心理学世界权威的。」

「要、要当个天才儿童还真不容易呢。嗯——应该说是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吧。像你对过去的人生就全~~部都记得。」

「没错。多亏这样让我变成特别了解第一次世界大战,但是第二次大战就只记得一半的幼稚园生。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不过大部分的医生只会说对我感到很又兴趣,今後务必进行追踪调查。其中有一个怪怪的小儿科医生。」

「他、他还是主张你是被外星人绑架的说法吗?」

「也不是这样啦。他说:『哎呀——毕竟物以稀为贵嘛,所以你不要太在意——但最好还是不要跟别人说比较好哦——对了、我问你,你觉得谁比较擅长操纵钢弹〈注:在动画「机动战士钢弹」里,主角阿姆罗曾经说过:「我才是最擅长操纵钢弹的人!」这句话〉?』」

「他问你谁比较擅长操纵钢弹啊~可是钢弹也有分很多种。依照情况不同也有分变化球投手或是用直球一决高下。啊、打击率!用打击率来比不就得了?」

「……我突然有一种想帮涩谷制造棒球钢弹的想法耶。不过,只要自己的儿子跟其他小孩有一点点不同,当父母的一定都会很担心的吧?於是我妈妈好像也问过那个怪怪的小儿科医生:『让这个孩子带著这麼重大的秘密成长,以後会不会走上不归路,还会骑著偷来的机车逃走啊?』」

「我倒觉得你变成疯狂科学家的可能性比较高!」

「我妈还担心我能否交到朋友呢,毕竟我不是普通人。结果小儿科医生就说:『安啦,你将来会跟照片上的这个孩子做朋友呦——』然後就拿这叠照片给我。」

「我看看?咦——女生?哎呀呀,还有人鱼的尾巴呢。喔~~这张是穿著缀满蕾丝的围裙洋装……我说村田,这个女生怎麼被身穿可怕女装的大姐姐抱了高高的呢?看起来也不像是这些人的女儿啊……姐果你跟这个女孩做朋友了吗?」

「……不会吧涩谷,你还没看出来吗?」

「什麼吧——啊,你是在唬我的吗?譬如说这是合成照片啦、或是你刚刚说的全部都是骗人的?」

「怎麼会有你这麼迟钝的人啊?不,应该说你单纯吧?我要膜拜你的眼睛!」

「就——跟——你——说——不要拜我的眼睛!」
发表于 2008-3-22 19:59:0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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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2 19:59:3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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